卿世勋面上有些挂不住。有客临门没有不与长辈打招呼带到自己院里的道理。更何况前些日子已听说莨夏院里住了旁人。

成墨云是何等人精,怎会不知这弯弯绕绕。自袖袋中掏出一物,几步上前放到卿世勋手里,“卿老爷,一点薄礼不成敬意。”

这向来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礼若明天送,今日卿世勋定会憋怄一夜。现在送,定是打他个措手不及。虽然显得唐突,却也是一剂猛药。

卿世勋只看了那东西一眼,瞬间吓得肝胆俱颤。

这是何物?不必多言,只一眼卿世勋便认出,是皇后凤冠上的一颗夜明珠。

传言晋王儿时极为调皮,又喜欢夺目的玩意儿。便生生将皇后凤冠上的夜明珠抠了下来。

皇后又极宠这独子,便命人将凤冠上的夜明珠换成东珠。

此时,那夜里会发光的宝石就躺在手心里,如猫眼直直盯着自己。

卿世勋此时只有一个想法,俯身叩拜。

成墨云凝着卿世勋突然之间鬓间留下的汗,略勾唇角,“大人,可有事与我详谈?”

“有,不,不不,没有……”卿世勋愣神之际被这么一问,看着成墨云不知如何回答。

只是堂下还站着莨夏,卿世勋不会不知分寸,干咳一声,“莨夏,你先出去。我有事与这位公子谈。”

待莨夏退出门去。成墨云在就近的椅子上坐下来,卿世勋瞬间从主位上弹了起来。

将房门关上,紧走几步到前来下跪行礼,“晋王千岁。下官有眼无珠。”

“卿大人不必多礼。”成墨云虽嘴上这么说,却也只是虚扶一下,随即掏出怀里的御批,“大人,接旨吧。”

卿世勋无疑是愣了,跪稳山呼万岁。

成墨云垂眸看着脚下战战兢兢的卿世勋,心中任有不满,等他跪的汗流浃背才道,“卿大人,快快请起,这折子您还是自己看吧。”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歪。卿世勋自认为无大错,却不曾揣测圣意。故而听到接旨早已吓得有些拿捏不住,汗出不止。

跪起身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哆嗦了。

接过晋王手上的折子,看过之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赐婚的。

而眼前这修挺之姿的少年郎正是他的女婿。

而他高高在上是为君也,哪怕是女婿,自今往后,他见了莨夏怕是也要一跪。

卿世勋高举着折子高呼,“谢主隆恩。”

成墨云这才扶他一把,“岳丈大人。”

“不敢当。王爷还是直呼下官名讳的好。”卿世勋起身立在近前。

成墨云对他实无好感,只因莨夏过府之后并未受到他的丝毫顾看。唇勾起,神色却清冷道,“往后便是一家人了,大人不必拘礼。”

“王爷所言极是。”卿世勋抬起袖子擦了一把即将掉到地上的汗珠,终于想到脱身之法,道,“想必王爷还未用餐,我且回去准备,烦请王爷移驾正院。”

“不必了。”成墨云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留下一句话,“本王乏了,想早些睡了。还望大人今日回去好好整点整点九娘的陪嫁。本王不想王妃等急了。”

“是。”

目送晋王出了门。卿世勋将折子揣好,暗自擦了擦额头上还在不断往外冒的汗。联想这几个月来江南一带的动向,还真是晋王的手笔。又心虚上来。

年初朝廷大肆调查科场舞弊案的时候江南贡院年前的监考官多数都被查。紧接着便挖出了沉寂几年的考生灭门案。一举将涉事官员全数落下马去。

而科场舞弊案将将告一段落,江南水涝之事便上报朝廷,由此换了江南东路不少官员。

这几件事手腕之高明,行动之迅速,引起不少人的注意,却没有人能想到是一直荣养在封地的晋王。

卿世勋故作镇定走出门,洛水正好熏艾从西厢房出来,“老爷。”

卿世勋便索性不去打扰莨夏,与洛水道,“与你们小姐说一声,我有事先走了。”

洛水应了,手里还燃着艾,也不多问,去正房里熏艾暖帐。

偏厅里,莨夏吃了几口饭,觉得索然无味。大家又各自忙着没空招呼。洛水有了精神便忙前忙后。姌鸢更是不知道钻哪里去了。

一个小厅里就坐着她与玄坛两个人。

而那人似乎有些心事,并未说话。莨夏无聊,便早早回屋了。

来天一早,莨夏背着药篓子早早便去了药堂。两日不在,病人询问病情等着的人很多。从一早忙到午时,这才喘了口气。

本想着洛水昨日染疾,今日便不用来了。可没成想,她才坐下诊病,洛水便气喘吁吁的来了。想是一路上跑着的。不免心生愧疚,早知道便叫她一起走了。

午时才过,玄坛便一瘸一拐地找了过来。昨日他确实出了力气。昨晚又没人为他热敷一下。此时看着腿脚极不利索。

“莨夏。”他撩开门帘唤了一声。

“你怎么来了?”

成墨云笑道,“有点不舒服。”

“你到这边来坐。”莨夏起身往旁边放着的贵妃榻那走了两步。

成墨云便慢慢挪了过去。

洛水瞧着这阵仗,便说,“我去打些水来。”

匆匆出去了。

莨夏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别扭,待那少年坐下,她才松了口气蹲下,问他,“可是这里不舒服?”

“是这里。”

莨夏仰着头,见他伸手扶着自己胸口,那一处微微有些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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