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侧,烟波浩渺,无灵昏躺在木筏,只觉耳边海水激荡,木主沉浮,可眼皮始终承着一股大力难以睁开,而身体仿佛禁锢在梦魇之中,空荡无力,却又格外安宁。
直待他耳边传来一声悲惋哀鸣,才从梦中缓缓醒来,只见眼前飞过一只孤影大雁,翅翼漆黑,扇展有力,奈何孤单影只,无人相伴,很是凄凉。
他缓缓爬起,不觉脸色泛白,仿佛生了一场大病,待目光扫去,只见一蹉跎老者,坐于前方,白发稀疏,满地苍然,背影崎岖,气息微弱。
可这身影何等熟悉?位置何等习惯?
他心神巨荡,难以言辞,许久才喃喃道:“爷爷?”
天魂之名,旷世独绝,怎会蹉跎至此?
老者似有所闻,微微转头,可侧脸褶皱,形色虚弱,再无昔日光彩,唯有那双天地精灵,依然焕发光芒,精亮无比。
无灵跪倒木筏,浑身颤抖,泪水不住滑落脸颊。
老者看在眼里,声音虚弱却不浑浊道:“哭什么……”正是天魂,即便身形容貌再般变化,可这声音世上无二。
无灵紧兜嘴唇,强忍泪珠,喃喃道:“爷爷,你这是怎么了?为何变得如此衰老?”他不敢相信眼前老者就是爷爷,可这世上又有几人会流露出这般气息?
他泪水不住,溅落木筏。
天魂月目光微眨,鲜有露出一丝温和,缓缓转身,道:“孙儿,人归尘土,终无两异,你何必为我难过?”无灵望着眼前爷爷形如朽木的身躯,干枯的面容,抽噎不止。
天魂目光沧桑,遥望天端,道:“天意如此,人际难测,又有谁能独傲百世?”他目光一转道:“孙儿记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这才是对我最大的安慰。”
无灵抽泣道:“可爷爷你……”他望着身上的赤麟甲,恍然惊道:“莫非爷爷你是因我……”天魂不语。
无灵顿觉如坠冰窟,心如火烧,他一抹眼角泪水,道:“爷爷,我早该告诉你,我曾吃过一颗异果,可当初若说出来……都是……都是我不好……”
天魂月目光柔和道:“孙儿你不必歉疚,这与你无关,何况天材地宝本就世上少有,我若得之也会如此,何况你似另有顾忌,才守口如**,再说我也未曾想过身死之时,身旁还会有人相送,也算一大幸事。”
无灵闻言更是难以抑制心中泪水,道:“爷爷,都是我的错,我一心记得当初的誓言,怕牵连旁人,因而才……才……都是我对不住爷爷!”他难以自拔,哭泣不止。
天魂月朗声惨笑道:“孙儿,你为他人着想,不违大义,也不枉我教你一回,我怎会怪你,可切记世上好人多难长久,要处处留心,不可意气用事。”
无灵抽泣道:“爷爷,我自然记着。”
天魂月道:“我知你性格,三分像你母亲,三分像你父亲,三分自有主见,因而与人交往,自不会讨了亏去,但且记不可贪图小利,妄自尊大。”
无灵眼含泪光,反问道:“那还有一分呢?”天魂月惨笑道:“那就是像老夫了。”无灵惶恐道:“像爷爷?”
天魂月道:“你虽然年幼,但骨子里的那股倔劲,与老夫极像,不过你不同我处处专横,反心存大义,将来定会有一番我不及的大作为,大报复。”
无灵眼圈通红道:“可爷爷,我不要你死!”天魂月淡淡道:“人总有一死,怎能不死?”
无灵泪流不止道:“会的!爷爷定有办法!爷爷都已活千载,怎会说死就死?”
天魂月遥望天端,惨然道:“老夫空活数世,终未偿得所愿?有违师恩,真是死不足惜!”他望向无灵,道:“孙儿,你那异果可还有禁制?”
无灵摇头道:“没有,请爷爷放心。”天魂月道:“那就好,你且过来。”
无灵缓缓蹭了过去,道:“爷爷,你有什么吩咐?只要爷爷你能活着,我定会完成!”天魂月欣慰一笑,可心中不免犹豫,自己的过往又何必再施压在孙儿肩头,他淡淡道:“孙儿,我这枚黑戒,你可认得?”
无灵点头道:“孙儿认得。”天魂道:“那就好,待我身死,你将它拿去。”
无灵摇头道:“不!爷爷!你不会死!你不会离我而去!”他泣不成声。
天魂月板着脸苦道:“你难道不想让我把话说完?你这般哭哭啼啼,怎像我天魂的孙儿?”无灵强忍泪水,道:“我不哭……再也不哭……”
天魂月眼角隐泛泪光,道:“好……好……这才像我的孙儿!”他道:“记住带着这枚黑戒,去往一个叫‘黑白界’的地方,找一个叫九月的人,他会帮你照料一切。”无灵疑道:“九月?那不是爷爷你惯用的名字?”
天魂月惨笑道:“那不过是我‘欺世盗名’罢了,记住那九月虽非人类,但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和善,更适合当师傅的人了。”他微微一顿,道:“这‘黑戒’事关重大,不可示人,唯有到了黑白界,遇得九月方可显露,而我教你的法诀和炉火至宝,他自会知晓我意,而你自身更需加以完善。”他自嘲一笑:“至于我这具残躯,到时九月自会前来料理。”
无灵眼角荡着泪花,道:“孙儿……孙儿……都记下了……”
天魂月笑道:“好……好孙儿……”他缓缓抬起手臂,似要碰触无灵脸颊,无灵强忍泪水,天魂缓缓一抚,砰然而落。
无灵顿时放声大哭:“爷爷!”
仿佛那一瞬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