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难醒来时,已经不在方才对战相柳的洞中了。

她环顾四周,发现众人都不见了,只有润玉坐在一旁,似在闭目调息。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摊牌:

“我其实是知道的哦,为什么会让我还有你和旭凤来追拿相柳。”

润玉不答,仍旧闭目调息,似是根本就没听见。

殊难静静盯着他,道:“以前便觉得你的性子闷,后来稍微熟些才知道,你这不是闷,是对不在意的事和不在意的人的一种视若无睹。温和推却是无视,装傻扯题是无视,假作不知是无视。瞧,其实也没几番花样,若是面皮厚些追将着你,你便也就会无计可施的什么都应下。”

“以前觉得这样性子的的小白龙或许清冷,但心下必是最最温柔的。现在我却有些疑惑了,若有人央你的事会伤害到别人呢,会…害到我呢?”

“是了,那人不是央求你办事,少不得是些与君臣父子相关的无法抗命。而我,对大殿而言说不定都谈不上在意与否,只是个百多年前的路人而已。”

润玉不知何时已睁眼看过来,低声到:“…我从未当你是路人。”

“是吗,那多谢大殿抬爱了。”殊难的表情却有些冷:“只是大殿的关照殊难却有些消受不起了。”

“那相柳本是上古水神共工的臣属。昔年冯夷与宓妃欲谋水神之位,使计让共工触不周山而亡。但宓妃并不肯与冯夷共富贵,和离之后凭着伏羲之女的身份,到底压了前夫一头,最终水神之位便到了洛水,也就是现今的洛湘府一脉手中。今日,那相柳便是见昔日主公仇人的本命法宝在我手中,才会不管不顾的冲了回来。这相柳逃了一世都没事,此番想要尽忠了,却立时就毙命当场,你说可笑不可笑?”

润玉没笑,殊难却冷笑两声,继续道:“那相柳愚笨,除了逃命的本事好些,也没什么好让人惦记的。此番却劳动大殿二殿双双前来,想来也不外乎一种可能 —— 昔年共工必是留了什么给它,且这宝物及其珍贵,竟是叫这九重天上高高在上的那位都眼红了。至于此物究竟是什么,这便应该问大殿了。想来就是大殿刚刚不闪不躲硬要接下的那物了吧?”

润玉垂眸,竟乖乖从怀中将那物掏出。只见那似铁非铁之物上,上书三个仓颉大字 —— 水神令。此物较之殊难曾见过的洛霖的水神令还要更加古朴大气。

他道:“水神势大,但也只辖管内陆水域。四海龙王始终只认共工水神令,是以不臣天界已久。杀一相柳,能得四海水域又可挟制水神,这真是一笔再好没有的买卖了。我为什么不做呢?”

殊难撇嘴回道:“你明知我不会信,又何必再在言语中遮掩?不去请软硬不吃的水神殿下,掐着我暂管河图洛书的这几日。能立时调得火神殿下来使我作饵,又劳动得了夜神殿下暗中夺宝。此人不做二选,必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了。”

润玉:“你应该装作不知道的。”

殊难仰着头,看着这教人心动的少年,艰难的继续说道:“我又不蠢,早先在外面见那情形非得使用那河图洛书时便已经想到了。只是…我始终想不明白,便想着当面问你一句 —— 你为何要答应来呢?”

“君臣?父子?不,应该都不是。原先的你我不知道,但是我认识的那个白龙少年,我说不清,却始终觉得并不是这些在束缚你。”

润玉还是一派温和的样子,却反问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那么你呢,你是为什么上到天来呢?”

殊难一怔,想回答自己只是因为普通的神职调派上到天来的,却呐呐的开不了口,她直觉这不是对方想要的答案。

过了半响,润玉好像从未问过这个问题一般,接着说道:“呵,你比我想的还要了解我,如若是原先那个还对天帝怀有期待的我确实是连知道这件事的可能都没有。太微不会让他心目中稳重却过于慈善的大儿子来做这样的事。当然,即便是现在的我,原也是不必来的。但是,担着可能会露出真面目的可能,我还是来了。”

殊难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少年,明明是面无表情,却教人觉得再悲伤不过了。她现下已经后悔了,她只想告诉少年:水神令你拿走就好,要是想要河图洛书也可以给你,或者哪怕你就是要我的命也可以尽管拿去。只求你不要再露出这样的表情了,我见你这无泪的脸庞,却仿佛是在永不止歇的哭泣一般。

但殊难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知道自己是中了润玉的术了。就在刚刚,少年术法高绝,自己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已经中招了。

“本是想借这机会了结一切的,但你果然是我的劫数呐。想来,我原是这般软弱,迎面而上是舍不得的,便只求能躲得过吧…”

一句话未听完,殊难支撑不了,终于晕了过去。

— —  — —

再次醒来时,殊难已经回到天上自己的房间中好好躺着了。

摸摸怀中,殊难一怔,发现不只是河图洛书未丢,共工水神令竟也在她这。

但到再去找润玉,却还是同之前一般见不着人。

殊难本想故技重施再送些东西,好教自己显得不是那么黔驴技穷时,璇玑宫却差人将之前的她送的物什都还回来了。

殊难有些难过,翻开包装完好的礼盒,不死心的想看看对方是否连使用都未有使用过时,却发现这还回来的东西中,少了一枚暖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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