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黑瞎子在苏万高考考完的那个月里,带着他去了青海。

但他们没有乘北京到西宁的直达车,而是拐道先去了呼和浩特。

一路上,苏万看着车窗外高速移动的景物由钢筋水泥森林渐渐变成了绿意盎然的梯田,北方特有的低矮平房,接着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带着无比充盈的生机和希望。

小伙子躺在中铺,当余光瞥见草原后,他就立即探着身子去够那遮住半个车窗的深灰色尼龙帘子——他嫌看的不够明白;够着了,一把拉开后,他就弯着腰去看下铺的黑瞎子;而黑瞎子正靠在床头闭眼小憩,完全没往窗外看,苏万就拍了拍手边的不锈钢护栏,语气里带着可见的兴奋:“师父,你看外头,是草原。”

去过威尼斯,去过江南水乡,还真没怎么去过离北京不远的蒙东,苏万活了这么十几年,是第一次看见这实打实的草原,仅跟他一窗之隔的辽阔草原。

黑瞎子听见苏万在叫,就睁开眼侧身向外一瞧,眼中立马都漾满了那温柔的绿色波涛,他没有说什么,脸色也没有发生变化;男人只抬手扶了扶墨镜,就又靠了回去,还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这里离呼和浩特不算太远,你睡个午觉,估计也就到了。”

盛夏的草原多情且温暖,大概是由于刚下过雨,草尖上堪堪挂了不少水珠,阳光便热烈地投射成一个个耀眼的白点,像钻石,更像失去了被黑夜遮掩着的星星。但飞驰着的列车不会给他们一个看见这种星星的机会,于是苏万盯了窗外不一会就觉得眼晕,便栽回了床铺里,不久睡着了。

到了呼和浩特后,晚饭吃的就是烤全羊,黑瞎子边吃边看苏万左右开弓,满嘴流油的样子就笑,然后抬手,顺便把胳膊肘边的那碟椒盐往他那推了推。

那晚他们在市里的一家旅馆住下,那家旅馆的窗户玻璃擦的很干净,黑瞎子躺在旅馆干净柔软的床上,用毫无遮蔽的双眼直视着窗外的夜空;他没有什么想法,只感觉这片天空中的星星,比他在二十五岁时来这看见的,少了很多。

但其实星星们一直都在这一片云海里,它们哪都没去。

男人就这么看着四方窗户外的天,好似看一个孩子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看它从一汪浓墨渐渐地变淡,变亮,直到被日光稀释成鸭蛋青的颜色,再净化成很高,很远的湛蓝。

这一个晚上,就好像快进了他的一生。

苏万在次日早晨迷迷糊糊醒来,睁开眼就看见黑瞎子正背对着他弯着腰坐在对面的床上穿鞋,他的背包也在床上,收拾的整整齐齐,甚至连被子都叠好了;小伙子打着哈欠慢慢悠悠地坐起来,刚张开嘴想问几点了,黑瞎子就好像后脑勺长眼睛一样先他一步开了口:“你有五分钟的时间,然后我们去草原。”

话音未落,小伙子立马从床上蹦下来,然后飞去卫生间里洗漱。

那天两人到了草原后,一下车,铺天盖地的绿就席卷了世间万物,草长的几乎淹没他们的小腿,苏万当即就躺倒在地上欢呼着打了两个滚,而黑瞎子头顶着汪洋一般的天空,低头点了根烟;对于久经尘嚣的人来说,这样的绿太清秀,太珍贵,太值得让人怀念,怀念一生。

他们在那里待了一下午。这一下午,黑瞎子基本上就是坐在草坡上,看着苏万要么去揪远处牧民的羊的羊角,要么薅人家羊毛被羊追着顶,要么到处跑来跑去,啊,啊的大喊,累了便就地躺下,草唰的把他淹没了,苏万就在里面小憩一会儿;男人这么看着,突然间很莫名地觉得幸运,至少他眼前的这个孩子不会再像他一样,那样度过人生里最美好的青春年岁。

但他没有跟苏万说过与此有关的一个字。别人有别人的人生,他很清楚,自己不应该去在他的故事里添一笔自传。

就这样,千山万水,千言万语,都化在了这一望无际的草原里。

之后他们从呼和浩特坐车,这次直达西宁,下了火车后打了个的,走高速去往那个小县城,最终在午饭点到了大通。

他俩随便找了家面馆吃了碗牛肉面,都辣的满头大汗,苏万坐在黑瞎子对面,透过泪眼朦胧的视线迷离地注视着他师父从口袋里摸出张皱皱巴巴的面巾纸,擦了两把额头上的汗,然后端起碗,把那碗飘满红油的汤喝的不剩多少。

出发前,黑瞎子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葡萄藤的枝叶斑斑驳驳地印了他的半张脸,那时苏万猛地听到男人跟他说要去取虫盘后,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难以置信地深吸一口气,刷地转头去看他师父,他师父却还是一副子预备午睡的模样,小伙子估计他墨镜后头的眼睛都没睁开。

那一刹那,苏万有很多疑问想提出来,但他最终还是只挤出了一个问句。

“你说的那个地方真的有虫盘吗?”

那天的阳光很好,晒得人全身的骨头缝里都渗出许久未见光的懒劲儿。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苏万好像看见黑瞎子笑了一下,但又好像没有;那个男人慢慢坐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伸手揪掉了葡萄藤上的一片干叶子,最终还是笑了:“我那时候也是这么问的,后来,她跟我一起进了山。”

苏万心里疑惑更大,那为什么当时没有拿出来?那个人后来是否出了什么意外?但他见黑瞎子只这么一句后就不再说话,便直觉觉得自己不应该追问下去,也就没有再开口。

此时他们解决了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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