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陛下的关心.陛□系万民,也要保重龙体才是.我相信百姓们也是不想失了陛下您这样的明君的."
楚睿:……
这邱老太君说话,真是……
若不是他深知她的性格,此番心里一定会不高兴.
话说回来,到底是他熬夜批折子的事情传出去了,还是他已有半年没有再出去骑马行猎让厩里的人担心他身体不行了?
总不能是自己临幸后宫少了,厩里传了什么不好的传闻吧?
汾州土漠草原.
李茂身边跟出来的羯人已经少了二十多人.先前他们"马下藏身"的伎俩确实骗过了那些不明军队许多次,也杀了不少人,可是到后来已经完全不管用.
不光如此,这些人也渐渐摸清了他们的方向,开始向他们的方向合围.这几天来,遇见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避无可避了.
李茂从来没有打过仗,他虽生在军营,父亲却从来没有带他去过前线.后来晋阳城打下来了,他就一直住在晋阳.他比兄长小十岁,兄长已经可以上阵的时候,他连毛都还没有长齐,再大一点天下已定,更是没有机会接触到战场.
在这一点上,他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
不幸的是羯人希望他能给出一点意见,他却什么都说不出.
他不知道对方摆的是什么阵,打的手势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将要以何种方式合围.他看着羯人们失望的眼神,只有满腔的羞愧.
若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回到厩一定苦读兵书,也会学会这些战阵之法,再也不要将自己置于这种尴尬的境地.
"离汉人的城只有不到两百里了."苏鲁克眺望了一番.他的身上已经满身是伤."大人你说的官兵怎么还没有遇到?"
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不停的战斗和逃命,吃没吃好睡没睡好,连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飘,如今又没见到什么官兵,苏鲁克未免急躁起来.
再这样下去,人能坚持的住,马却不行了.
李茂也在考虑为什么会没有人来,若是卢默送了信,那灵原县的县令及早出发,如今应该早就见到了.还是说,这支人也被这草原上的不明军队给截杀了?
若真是这样……
他们只有一死了.
"战备!左前方有数百人马过来了!"
一个羯人把耳朵从大地上移开,然后迅速爬上马.
"继续往南边走,不要管来人了."苏鲁克见又有人来,连忙一抽马臀,"驾!"
那马吃了一鞭,却动也不动.
李锐也抽了一鞭,和苏鲁克的马一般,他的马也奔驰了两天,再也跑不动了.
他们换乘的马早在两天前和不明军队交锋的时候就全部跑散了,这些马载了他们两天,早已经疲累不堪.
苏鲁克实在没有办法,从腰上掏出割肉的小刀往马臀上一扎,那马吃痛,忍不住狂奔起来.其他人如法炮制,也让马跑了起来.
羯人爱马护马,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坐骑的.这些汉子们身受重伤,失去了兄弟都没有流泪,此刻却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摸着马的耳朵轻轻地念着什么.
李茂咬咬牙,也抽出一支弩箭轻戳了座下白马的臀部.
踢踏踢踏,马儿们的脚伸出去,拉扯大地之后又再有力地向后推出.它们就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快速地往南方奔腾而去.
它们的身后流着猩红的鲜血,它们的马蹄已经沉重到无法再轻盈地抬起.它们的头无法像刚刚出发的时候那样高昂着.为了把主人送到地方,它们要飞跃大半个草原,它们要踏过痛苦,恐惧,疲惫和自己主人的鞭子与武器.
它们不能停下,直到死亡为止.否则它们和它们背上的人就永远回不了故乡.
这些马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超过了它们刚刚出发的速度.
风驰电掣一般的骏马们带着它们的希望一直向南,向南……
羯人住的地方其实是离汉人不远.[,!]的,而这一趟旅程却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他们要不停地迂折着方向躲避汉人士兵的追杀,他们凭借着对草原的熟悉和汉人们躲起了猫猫,但也不停地遇见两边夹击不得不突围的险境.
然而没有哪一次,会让他们这么绝望,这么难过,像这样击垮了他们.
——他们的马快要累死了.
一匹又一匹的骏马嘶吼着倒下,它们躺在地上不停的发出"哼哧哼哧"的粗喘声.不知是汗还是血的东西沾满了它们的全身,让它们看起来就像是剥了皮一般的可怜.
骏马的鼻子和嘴里不停的喷出白沫,眼睛也紧紧合起.
马是不会倒下的动物,它们连睡觉都是站着的.一匹马倒下的时候,大部分都是它们最虚弱的时候.
羯人们跪倒在地上,对着马儿的四肢和脊背不停的按压,然而无论他们再怎么努力,这些马只能躺着地上不停的轻抖,怎么也站不起来.
他们不能在这里再耽搁,他们只能起身快点出发.
"首领,我们怎么办……"
"走!"苏鲁克从马背上取下长弓和其他东西."我们生了腿难道不是为了走的吗?"
"有声音."
一个羯人又伏在地上倾听.
"……四面都有人."
所有人都露出绝望的眼神.有些人甚至抱着马的脖子不想再动了.
李茂一直认为老天不论给人降下多少灾难,总会给人留一线生路.他一直坚信这一点,也一直不肯认输.
而如今,他是真的觉得人是胜不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