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悕雪一愣,她也来不及思考,就看见西配殿里的小僧已经缓缓起身,向她走来。
远远的单薄瘦影,款款而来,悕雪虽看不清那小僧的表情,但并没有感受到压迫与张狂,那身影就如庭中挺拔的松柏,高大却不高人一等,繁茂却不遮天蔽日,独立于人世间,惠风和畅,泰然自得。
难道这就是佛祖了吗?
待悕雪回过神来,慧寂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他的脸庞光洁白皙,一双饱含钟天地钟灵毓秀之眼不含任何杂质,清瞳明澈缁黑,但却好似藏着深不见底的心事,眉梢眼眸间隐有灵气,周身被平和、持重、儒雅的气息包围,这气息也随着清fēng_liú入悕雪的心间。
慧寂抬眼,与悕雪四目相对,悕雪神思恍惚,顷刻间竟然流下了眼泪。
悕雪自己也被吓到了,刚刚脑子想到的计策好像在这刹那间骤然瓦解,慧寂也感到些许诧异,但很快就收好了自己的情绪,向悕雪行了个礼,不紧不慢地说道:
“施主,为何泣泪,贫僧可有什么能帮助您的?”
没有怀疑,没有谨慎,没有目的,就这样以普渡之心接纳了她这个受宠若惊的外来者。悕雪慌忙地一边立身端坐,一边擦掉脸上的泪水,也朝慧寂行了个礼。
“谢谢师傅,我……我只是”悕雪低垂着头,支支吾吾的,她还没想好如何圆这个谎。
慧寂见她涨红了脸,微翘的羽睫上还挂着残泪,一脸的无助之态,他不禁向悕雪走近了一步,手搭上了她的肩膀,慢慢的抚摸她的后背,喃喃道:
“佛曰:‘得意时莫炫,失意时莫馁。花无百日红,人无百日衰。’施主,尘间琐事,三分靠运,七分靠己,努力过,尽了心就行。”
慧寂指节分明的手碰到悕雪的瞬间,悕雪的眼里竟然再次溢满泪水,然后又止不住地又流了下来,头顶传来的悠悠佛语,萦绕在鼻间的丝丝檀香,更是让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在这个素未蒙面的小僧面前,她竟如此狼狈。
而在悕雪看不到的地方,正有几位僧人朝西配殿走来。
慧寂先于悕雪看到了他们,手仍然轻抚着悕雪的后背,身体为侧,远远地向那几位僧人行了个礼,主动问道:
“几位师兄,有何事?”
悕雪听到慧寂的话,身体颤了一下,也明白是有人来了,欲逃离之时,安抚的手也多添了几分力气,悕雪猛地抬头看着慧寂,但慧寂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但眼神里却透着一副万事交给他的意思。
悕雪冷静下来,发现最近的禅房在对面,自己若是逃,定会先被那几个僧人看到,现在也只能顺着这位小僧的意思,继续端坐在原地,只是低着头,身体不禁有些瑟瑟发抖。
慧寂见悕雪没再想逃走,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便离开了。
待那小僧消失在悕雪的视线之中好,由于害怕,她忍不住俯身脸朝地面团住了身体。
小僧与别人交谈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悕雪已经无心再去辨别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过了一会,交谈声停脚步声始,不过那脚步声比之前离开的时候走得更快一些,声音近了后,悕雪还感觉到周围随有一阵凉风。
最后再次响起慧寂的声音,直到感觉到背上再有只手抚上来,悕雪才惊恐地抬起头,从慧寂那透亮的黑瞳里看见自己张皇失措的模样,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师兄他们已经走了,西配殿是祖师殿,主殿的群房拆了,一些曾经是主殿的东西就被移到了这边,他们便想来问问还有没有念珠,我便告诉他们‘之前慧海师兄已经拿走了,若还要,东配殿的群房里应该还有。’”
慧寂的声音让悕雪觉得如沐春风,如此易懂周到的解释,让悕雪不禁心中一暖,但同时也意识到祭祖的次式就要开始了。
悕雪不敢久留,于是俯身向慧寂磕了个头,看着他清澈的明眸,虽不忍心,但还是说出来失实之言:
“师傅,我……我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误入了寺院这清静之地,惊扰了师傅,请师傅原谅,现在,我也该走了,多谢谢师傅照拂。”
悕雪说完便赶忙起身,悕雪身在台阶之上,起身之后便成了高于站在庭院里的慧寂,两人原是平视,现在突然间变成了俯视,慧寂的目光也随着悕雪的起身而仰面,两人间突然的改变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似曾相识?还是南柯一梦?
慧寂也没有挽留,便向悕雪行了个礼,低头转身之时无意间看到了悕雪的鞋子,这……这跟之前在群房的门下缝隙里看到的相差无几。
慧寂再次抬头,但悕雪已经小跑离开了,他看着悕雪的背影,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和曾经的光影相互交织,他就如刚刚在面前泣涕如雨的人一样,触目恸心,两行清泪滑过脸庞,突然感到一阵痛楚袭来,那种痛从心口窜入骨髓,他不禁椎心饮泣,好像想起了什么。
悕雪正匆匆向主殿赶去,放眼望仍然让她感到阵阵暖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落泪,不过一想到可能再也见不到他时,心底竟然涌出一丝怅然。
于是悕雪停下脚步,转身,朝那个有些模糊的影子招手,扬声问道:
“请问师傅叫什么名字?”
悕雪的声音乘着清风,飘进了慧寂的耳朵里,那声音如灵药,须臾之间,慧寂觉得胸前那痛心刻骨缓缓而止,只是因为那个人的声音吗?
慧寂的身体好像不受控制,她急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