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重重严格繁杂的宫禁,只是为了让太极殿龙榻上的那个人能安心地睡个好觉。
武德殿偏殿众多,周围巡逻守夜的侍卫布置也异常紧密。璃影从绛红云锦覆烟罗单纱宫装中掏出一方织锦帕子蒙住口鼻,纵身一跃便如夜莺般轻盈灵敏地飞上殿顶。
绛红色裙带于夜空中翩跹飞舞,圆月高悬,我仰头望去,她于高耸的殿顶疾步而安静地快速行走,漫天璀璨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什么人?"清朗冷冽的声音划破静谧,无限回荡在空旷的宫苑里,随即无数侍卫从四面八方聚集在武德殿下方。
夜色弥漫中依稀可见一个锦衣长袍的男子一跃飞上殿顶,与璃影厮打起来。璃影并不恋战,边与他交手边后退,那些侍卫准备了弓箭,银亮熠熠的箭顶直指殿顶,但领头的人似乎有所顾忌,制止了放箭的侍卫,扬声道:"不准放箭!"
我躲在距离武德殿三尺远的芙蓉树后,见璃影犹如翩飞的鸿雁身形一转,沿着红瓦朱墙疾速的飞跃而出,越过高悬的明月,直奔向宫墙外。
与她交手的男子也不示弱,紧追不舍,两人一前一后犹如两颗流星划过浓墨的夜空。底下仰望观战的侍卫这才反应过来,高呼一声,"快追。"原本黑呀呀聚集的银亮铠甲倏然散开,朝他们二人离去的方向追赶。
待人散尽,我从芙蓉树下走出来,偌大的宫殿又恢复了宁静,仿佛从未被打破过一样。
阿史那翎交给我的那方绢帛被我紧紧地握在手中,手心冰凉一边,汗渍淋漓浸入柔软的绢帛中,变得湿漉漉得。
我趁黑摸进武德殿,渐渐觉得不对劲。偌大的殿宇里竟没有一个值夜的宫人或是太监,只燃了一根蜡烛,几乎快要燃尽了,烛台里积满了浑浊浓厚的烛泪。
案桌上横七竖八地摆满了竹简,纸笺和典籍,一册书籍被翻开,昏暗光线下隐约可见论语二字。我将绢帛拿出来叠起来,原来轻薄丝滑的帛缎即使反复折叠也如纸般纤薄,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论语里,也许明天它的主人在翻阅时可以看到它。
正要离去时,桌上一册暗黄底纹的奏章落入眼底,我再也挪不动脚步了。
"臣河池太守萧禹携平凉留守张隆,扶风汉阳郡前来归降。彼适歧途,权效聩帝,漫漫山河满目疮痍,孝祖顺旨,非圣德明主无以整饬,今臣效古汉王之德,携臣僚稷民归效圣君。幸逢信,臣必当结草衔环以报之。"
我一字一句的念出来,心绪随着这晦涩难解的文字而跳跃起来。舅舅归降李唐了,那萧笙呢?他现在在哪里?此生,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吗?
若是有一天知道我们之间会隔了烽火连天,那时在江都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他赌气。只怕现在,他一定以为我早就是东突厥什钵苾可汗的可敦,即使身在长安也不会有意识和我相见。
我陷入沉思,竟忘了自己的处境。直到清冷的声音传来才恍然回神。
"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