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麒麟身子腾空,心底更是一空,只道今夜这条命要交待出去了,能这么拎她的,定是哪位力大的刺客;能这么塞糖的,肯定是深谙她贪吃的喜好。

勒不杀毒杀,总之双重保险,今番她难逃一死。

这牛乳糖已然在她口中缓缓融开,其间毒性谅也当已然溶进她的口腔,再作追悔定然不及。于是……她当作生命最后的美食,用心品鉴了一番。

这奶香滋味,还真是浓郁甜蜜得赛过了春光。

最好的春光当是什么样子的?岳麒麟努力地回想,可她现在所能记起的惟有起皇叔前些天在质子府用餐时,仿佛不经意描绘起的楚国春天物产:鲥鱼,配上樱桃、鲜笋,以及涌宁坊的橘酒,饭后点心,更有猪油饺饵、鸭肉烧卖、鹅油酥、软香糕,待腹饱心足,更可沏上一壶雨水煨得的六安毛尖……

楚国美食博大精深,皇叔却是一派不以物喜的模样,说起这些东西时,居然还能平心静气娓娓道来,岳麒麟真是佩服死皇叔了。她光动耳朵听,便已对这些吃的一往情深。

现在回想,她当天真是有些死乞白赖,非让皇叔答应明年春天,请她领略一回他口中美食,皇叔面色甚是淡然,道了一声:“好。”

现在她捱不到下一趟春光了,皇叔答应下的那拨好吃好喝……不就全盘泡汤了么?

这么一想,岳麒麟本能地作了最后一回挣扎,甩开臂膀意欲扼住那人的脖颈,可能是因为她的臂膀……不够长的缘故,她做完那个动作,并不足以给那人构成任何威胁,完全成了半搂着对方的奇异姿态。

岳麒麟只好试图再劈那人颈后,挥掌方才砍下,本道就算不能将对方劈昏,至少也有好一几闷痛的罢,孰料岳麒麟出手的恰是她那条伤了的右臂,这些日子下里这条伤臂活动固然自如不少,可她这用力一劈而下,仍是酸痛到了半死。

她吃痛得直呼气,现在所有的努力皆是白费,好在她吃了毒糖就快死了,丢人也是最后一遭。

然而岳麒麟觉出那人隐约是差点笑出了声,却又像是生生忍下的:“看来太子殿下的臂力仍有些不济,这两日精神不佳,本王给的药竟也是未曾好好敷用么?”

岳麒麟身子略略一僵,只觉领后一松,双脚已然重新落回了地面。

这个被他又搂又劈之人,竟是卓颂渊,她整个人都傻在那厢,半天才唤得出一声:“皇叔……”

右臂仍是又酸又麻,岳麒麟低低哀号,一边暗幸自己不用死了,一边又绝望地想,皇叔面上她何曾失过这样的礼?燕太子严谨知礼稳重端方的名声从此可是不保了!

卓颂渊不知岳麒麟脑袋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不曾挪步,却执起她的那条伤臂,指间加了轻微力道缓缓揉捏:“果然不曾好好敷药。这样可是觉得好些?”

岳麒麟这浑人平常受用惯了,不假思索答:“嗯,挪下来半寸更好。”一出口便知犯了蠢,整个人都呆了:“孤是说,您放手,这样使不得啊……皇叔怎会深夜过来的?”

卓颂渊依言将手指挪下半寸,指尖继而轻柔抚按:“太子近日精神萎靡,想是身体欠安,本王心中挂念,便散步来看看太子是否安眠。”

这么大半夜的散步……岳麒麟未及细想,心下只觉愧极,眼泪差点奔涌而出:“皇叔,孤睡得甚好,许是未用晚膳,这会儿饿了,想让喜望给孤端碗面呢。”

卓颂渊起先仍不拆穿她:“能吃能睡,看来太子身子无恙。我这手上可须加重一些?”

岳麒麟点点头,一想又不对,使劲摇了摇:“别……孤真是昏了头了,皇叔您别臊着孤了,孤怎么好让长辈做这种事情。”

卓颂渊并没理她,轻叹的那一声几不可闻,指尖缓缓加了些许力道:“这样还好么?”

此事真是没法弄:“挺好挺好。”

日子既是慢慢奔着秋天去,便是一层秋雨一层凉。经了方才那场急雨,夜风里已经没了暑气,远方仍有闷雷滚滚,前院人声渐静,听得见风过竹叶的声音,宛如簌簌雨下。

借着前厅送来的些微光亮,岳麒麟偷眼看了眼皇叔的侧脸,光晕里此叔的轮廓比任何时候更要平易柔和,岳麒麟自知是个色胚,非礼勿视地低了会儿头,仍是忍不住抬眼又望了两眼。

“太子在想什么?”

岳麒麟不敢答。

“太子的头发尚在滴水,衣衫却是干的,太子是否在想,一会儿怎生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岳麒麟猛然悟了,皇叔真是坏人,守着半天在这儿等着自己。想必今夜出走之事败露,麻烦惹大了!

“呃……这个这个,皇叔您方才给孤的牛乳糖真是香浓美味极了,楚地不出这种美食,燕国只乳酪,这东西皇叔究竟是从哪里得的?”

皇叔丝毫不理,径自替她整完衣袖,又低低嘱咐:“一会儿太子殿下到了前厅,仍是这般佯作不知便好。”

被伺候得太过惬意,岳麒麟的脑袋仍是木的:“皇叔的意思是……”

回神时分,岳麒麟早被原路塞了回去:“趁四下无人,太子不如回去擦干了头发再来。”

按说她这般惹是生非,皇叔不该是那个最嫌恶的么?现在他反倒一副陪玩的架势,居然替她查遗补漏,设法遮掩,她不领情怎么成。

岳麒麟懵懵回房,取了块干布抹头发,抹完将头发再次绑妥,这才重往前厅走。

前厅极为亮堂,喜望骤见主子露面,吓得口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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