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摇篮一步一步往后退,脸上挂笑。
倘若说欠清羽,欠栖云的因果,她尚且还能用命去还,欠谢琅的因果,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还了。
“说呀。”谢琅声音越发的冷,“玄冥河下救命之恩,禅修洞府再造之恩,你平白多出来的那颗禅修的千年舍利,甚至你师父给你的那本禅修法术,你是不是以为小小青冥界,随便掂出来一本书,就能让你修炼出法相金身?”
“我还不起你。”谢摇篮终于挫败道,拿命都还不起,欠下他的这份因果太大了。“但是道心不可违,我不能弃清羽而去。”
谢琅不耐烦了,手心凝聚灵气:“倘若我不让你回,你又能怎样?”
“愿自毁元神于此,以报清羽,以谢恩师。”她亦非常平静地说道。大道之路茫茫无边,只能按照自己的道心走下去,倘若有所违背,就注定会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迷茫太久,不是陨落就是入魔。
谢琅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他收回手,狠狠闭上眼睛,呼吸紊乱,片刻之后,他声音如同寒冰般说道:“你给我滚!”
“娘……”萌萌突然唤了她一句。
谢摇篮猛地抬头,萌萌立在谢琅肩头,似乎想朝她扑过来,却被谢琅伸手拦住,他脸色恢复平常,冷淡如水:“萌萌不能再跟着你,他是我唯一的血脉,你去送死我不拦,但是他不能去。”
谢摇篮点头:“我亦有此意。”
萌萌大为焦躁,他不管不顾地伸爪去抓父亲,又挠又咬,可父亲根本就不松手。萌萌回头去看谢摇篮,她宠爱一笑,歪歪头向他传音道:“娘走了。”
萌萌细碎的抽泣声被堵在嗓子眼,他发出幼兽难过时候的嘶叫声音,他不懂为什么娘不跟他和父亲走,也不懂为什么明明知道自己选择的路生机极少,又走的如此果断,毫不犹豫。
谢摇篮背后突然一痛,她回过头,看到三道符箓悬在她面前。
“拿走。”谢琅冷冰冰说道,转身踏入了界河之中。
三道符箓,她完全不知道是什么用处的符箓。
一路上走了半月有余,她才出现在了清羽山门前,那刻着清羽二字的巨石依旧如往日一般耸立着,然而主峰上的华阳殿,却被生生削掉了,一丝存在的迹象都找不到,那些几人合抱粗的古树生生折断,还有剧烈的血腥气息,浓烈地积压在四周,风都吹不散。
那块在隐宗岛所看到的巨大火球,落在了清羽弟子洞府最聚集的地方,生生将连绵的清羽山从中折断,可见其破坏力之巨大。
谢摇篮祭出灭渡杖,朝灵气波动最多的一处遁去。
残破的华阳殿前广场,碎石凌乱,还有横越在路中间的大树,血腥味比山门更加浓郁,数不清的清羽弟子残躯被随便摞着,可是遭遇如此惨状,此刻的清羽山一个人都没有哭泣,甚至连最柔弱的女弟子们,只是双眼红肿,咬紧牙关没有掉下来一滴眼泪!
即使被当做蝼蚁对待,也要拿出自尊和骨气,要站得笔直漂亮,强者不会因为柔弱的姿态而心生怜悯,所以不必示弱,即便死也要拥有最骄傲的姿态。
一道沙哑的声音破空而来:“布阵!”
正是栖云,他带领着一千余名尚存的弟子,以对峙的姿态面对三个修为深不可测的修士。
那三人之中有一名女子,从头到脚一身白色,手拿长剑,神色冷淡倨傲,另外两个男修一人两手空空,什么法宝都没有拿,一人手托金色七层宝塔,脸上都是面无表情,如同面前不是数千人命,而是伸手即可拂去的微尘。
谢摇篮又走近了些,这才发现人群之中并不仅仅有清羽弟子,还有齐寒烟和岳阳,竟也一道赶来,那扛着化血刀的祁阿修,亦盘腿坐在清羽人群之中。
此时,那手托宝塔的年轻男修开口道:“我三人奉师命行事,尔等不必等我们亲自动手,劝你们快快自裁,还能留的魂魄轮回,他日再修大道就是。”
“我呸你一脸啊!你说让我死,我就死!你是我老子我这么听你的话。”熟悉的声音从头顶树上传来,谢摇篮定眼一看,竟是衣衫沾血,满身狼狈的慕小小。
年轻男修一个眼神看过来,慕小小突然瞬间面容惨白,额头冒出冷汗,啪地一下从树上跌了下来,谢摇篮立刻将她扶起,低声问道是怎么回事。
慕小小艰难顺了一口气,道:“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青冥界突然来了这三个杀神,师父说恐怕是上界修士,无人能拦住,恐怕现在清羽山是现在唯一有活人的地方了。”
唯一有活人的地方。
“岂敢如此,难道不怕因果业力吗?”谢摇篮道。“倘若真是上界修士,难道没有规则之力吗?”
修士修炼,倘若杀戮太重,作恶太多,那么渡劫之时业力牵引,天劫就会格外厉害,纵使千人护法,也能瞬息之间即成齑粉,所以修士大多数时候,不会主动去造杀戮,免得增加业力。
“我也不知道。”慕小小脸颊上带着血迹,双目迷茫,“反正全死了,清羽山下边已经不是人间了,是血海,全是死人!”
“屠过清羽后,青冥界即成死界,你我三人即可回复师命,我们速战速决吧。”三个修士说道。
就如同当着家畜的面说要宰杀掉他们一样,完全不担心他们会有反抗之力。
谢摇篮和慕小小二人都将这话听在耳里,两人对视一眼,竟然颇为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一同祭出了自己的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