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是我的儿媳妇小产。那时他蜷缩着身子,躲在角落,我看了他一眼,他毫不犹豫的便瞪了回来。
我有些好笑,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竟然敢瞪我,还真是……勇气可嘉。
不过他的眸子可真亮啊, 像是天上的星星,看着他的眸子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当年的我,何曾没有这样一双眼眸?只是时光过了这么多年,我的眼睛早已经浑浊不堪。
当然,如果不是他和他的母亲害得我儿媳小产,我想我会喜欢他也不一定。可我向来最讨厌破坏别人婚姻的人,特别是他的母亲还是一个舞女,竟然插足了我的儿子和儿媳的婚姻。在我看来,即便他们的爱能感天动地,能天长地久,可若是有一方结了婚,这段感情就必须终止。
所以我出手将他的母亲送走,并且警告她,永远不要回来,不然她的儿子就会有性命之忧。
她答应了我,没过几天,我便听说她出车祸身亡……我的头一阵阵的眩晕,无边的寒意层层漫过我的身体。我只是想让她离开,并不是想逼她去死啊……
我病了许久,梦里总是会梦到那个女子,她穿着一身妖娆红衣,站在我面前对我笑,笑着笑着便对我伸出手抚摸我的脸,一边抚摸一边说,“既然被命运所诅咒,不如跟我走吧!不如跟我走吧!”
她不停的说着,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的诡异,“我不走,我不走……”我惊叫着起身,被梦里的声音吓到五体酸软……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被梦魇所累,白日里也是心神恍惚,医生道我忧虑太过,想开些便会好。想想也是如此,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儿子儿媳一个一个都不是让人省心的,一个闹着离婚,一个闹着不离,整日里吵得不可开交。无法,我搬到了高家在乡下的宅子,和每个正常的老太太一样,打打麻将,晒晒太阳……那是我人生中不可多得的时光,我享受那样的日子,我也知道那样的日子也终有一天会被打破,可我没有想到,那一天会来的那样快……
高家的管家来找我,说那个孩子快不行了……那个时候,高亚诺才两岁。两岁的孩子为了找妈妈,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大雨中,半夜里那孩子便发起了高烧,一个夜不归宿,一个甩手不管,管家将那孩子送往医院,医生看了之后直接让准备后事……管家无法才找到了我。
我虽然不喜那孩子的母亲,可那个孩子毕竟是高家的长孙,我不会任由他们胡闹。不过,终归是那孩子命大,他被救了回来,可是却不肯开口说一句话。我知道,他恨这家里的每一个人。
就像当年的我,恨极了这里的所有人,可最后,我为了这里倾尽了自己的一生,至死方能解脱。
那孩子表面沉静,心里却极是执拗。高程和何静雅的争吵越来越多,每每都将气撒到这个孩子身上,我不能直接插手,否则那个孩子会受到更大的伤害,我便明里暗里教导高爵,让高爵去帮助那个孩子。
说到底,高峰集团是他们兄弟的,若他们兄弟不和,如何守护高峰集团?
只是啊,何静雅太过大胆,高爵竟然不是高程的儿子,怪不得,高程会骤然气急攻心,缠绵病榻多年之后,白发人送黑发人。
人都说女人有三苦,少年丧父,中年丧夫,老来丧子,她却占全了两样,虽说不是苦不堪言,到底是苦涩难当,不过,旁人不知罢了。
高亚诺是个好孩子,他有他爷爷的良善痴情,也有他父亲的睿智沉静,骨子里更有一种倔强,他简直集中了高家所有人的强项。我刻意的培养他,他想学设计,我就暗地里请老师去教他,他需要钱,我就暗地里请老板去买他的设计,我为他疏通了一切的人脉,直到他可以独当一面。这些,他不知道罢了。不过,他要是知道他这么些年的成就,都是我在背后助他,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都不重要了,我的脑中查出了肿瘤,离开不过是早晚而已。
只是有一件事,这么多年我一直耿耿于怀。不是高亚诺母亲的死,而是高亚诺的第一个孩子夭折。
冤家到底是冤家,高亚诺和何静雅,两人好似是天生的冤家。高亚诺母亲的出现令何静雅失去了第一个孩子,何静雅又故意害死了高亚诺的第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本来是可以保住的,就是那一念之差,令高亚诺和许洛抱憾终身,而许洛也在那一场纷乱中,再也无法生育。
这一次高峰集团的危局,我本能解,不过是费些事罢了。用许洛牵制高亚诺,一来是想弥补自己的歉疚,二来我的生命不知何时便会熄灭,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迫切的需要有一个人来承继我的事业,继续守护高峰集团。
可能很多人会觉得我很自私,是呀,我也觉得自己很自私,为了高峰集团,将这些无辜的人都牵扯进来,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喜不喜欢,都要去做。可我如果不这样做,我付出的一切将会消失殆尽,我的一生将会变成笑话,他们会说,你看她守了一辈子高峰集团,到头来还是断送在她的手里,这将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我从十六岁便失了丈夫,到现在我八十六了,七十年的光阴啊,人生就只有一个七十年啊,若是我七十年的守护都将成为泡影,我一路走来的人生,又有什么意义?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情你付出便会得到回报,而有些事情你付出的越多,便越会惹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