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昨夜气凉,王爷又忧心京中局势,一宿未眠。大约是在帐外行走没披大氅,受了凉,这会子已发热了。”

三殿下忙问:“可传了御医?”

孙绍祖道:“山里头一时传不了,已命军医瞧过了,只说略有些风寒,回府吃两剂药便好了。”

三殿下点头:“这就请父王回去,再让御医瞧瞧。”

孙绍祖抱拳:“一切皆由殿下做主。”二人互视一笑。

燕王回京后不久,御林军兵围冯府。说是有人作证,冯紫英里通敌营,给昨日杀入京城的匪兵通风报信,好悬至燕王身死。说来也巧,冯家要紧的女眷和两个年少的儿子三日前便往城郊庄子玩耍去了,府里只有两个大些的儿子在。御林军押走冯家两位少爷,又去庄子里抓人,却扑了个空——庄里的人说,主子们昨儿便回京了。五城兵马司立时发了画影图形,燕国境内通缉冯家人。

也不知那个叫范遥的老道士哪里来的神通,在冯紫英衙门略翻找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寻到了那替身的卷宗。上头不止有他的来历,还有他家眷所在。早先为了让此人安生当替身,家眷皆锦衣玉食安置在一座小镇。此镇在沧州所辖地界。范遥胆儿大,打发心腹快马奔赴沧州接了他一儿一女进京,又安排此人与之相见。替身抚着儿女的头颈顿时哭成泪人。

回燕王府的路上,范遥与替身同在马车当中。范遥望着他道:“先生如愿意,贫道这就安置他们去东瀛。”

替身思忖许久,道:“王爷当真回不来?”

“当真回不来。”范遥道,“其实你们全家留在燕国也没什么不可。只是你显见不敢。”

替身冷笑道:“我信不过你主公。”

范遥微笑道:“你不用信得过他。你只需信得过我便好。你的事,从头至尾都是贫道做主。”

替身摇头:“我也信不过道长。”

范遥想了想:“既这么着,贫道明儿让一个人来见你。说不定你能信得过他。”

次日,范遥带了个年轻道士来,说是作法替燕王驱病。乃将旁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那年轻道士与替身两个在屋内。这道士姓石,名叫秋生。替身与石秋生说了半日的话后。道士走后,替身再看范遥时,眼神已变了许多。

燕王从翠微山归来后一直病体难愈,耗了大半个月全然不见好。燕王诸子以世子为首,时常在病榻前服侍。只是燕王不大高兴看见他们,时常只留下老三,命其余的都出去。朝中众人渐渐明白,世子怕是已失宠了。到了六月,燕王的病稍稍好转,只是精神不济。遂下旨,由三殿下暂且监国。朝野哗然。世子不服,闯入王府争辩,被燕王命内侍轰了出去。

六月中,世子不知何故触怒燕王。燕王大发雷霆之火,废世子、改立三殿下。三日后,燕王传旨,先世子司徒岳顶撞父王、大逆不道,发配其满门去北美,十五日后出发。

三殿下曾想着要不要杀了世子及其男嗣。范遥摆手道:“不可。世子再如何也是王爷嫡长子。没有大错,王爷是不会杀子嗣的。恐怕惹人疑心。”

三殿下道:“先帝不是也杀了义忠亲王?那也是嫡长子。”

“先帝也是无可奈何。”范遥道,“那时候压根儿没有外洋国土。若不杀了义忠亲王,太上皇就坐不稳江山。倘若有个隔了深海大洋之流放处,先帝又哪里舍得?殿下放心,那船在海上少说得飘个半年。途中或遇上风暴,整个船都得掀翻。还有海盗神出鬼没,西洋海盗最多。”三殿下扑哧笑了。

王命不可违。半个月之后,先世子满门被御林军押送上路,乘马车抵天津港。当日登船,直送往北美西岸。

又过了几日,范遥向三殿下垂泪回报:“殿下,先世子命途多舛。他的船才出港不过两日便遇上了海盗。船上的护卫不是海盗对手,整条船都让海盗夺走了。如今生死不知。”

三殿下也垂下泪来:“烦劳道长替我大哥做个法事祈福。”

“贫道遵命。”

范遥当真回到清虚观大做法事,请了全京城的.名道前来助阵,好不热闹。

殊不知司徒岳的船委实遇上了海盗,也委实让海盗夺走了整艘船。船上之人却是平安的。海盗头子也客气得很,安抚了几个孩童,告诉司徒岳:“借宝船一用,往南洋爪哇国走一遭。”

司徒岳想了想:“爪哇国之主可是个我朝琼州渔女,名叫周小兰。”

“正是。”海盗头子道,“周国主乃明君。司徒大官人自幼读过不少书,说不定能混个官儿当当。若不想当官也无碍。令弟还算没毁尽良心,给你留了些银钱。做土财主也不错。”

司徒岳望着他道:“你们是老三的人?”

“不是。”海盗头子道,“我们是义忠亲王的人,不愿意九王爷之嫡长子在北美染病身亡。世子如愿意过些年再回去找你家老三的麻烦就更好了。”

司徒岳愕然。良久,苦笑道:“只怕我没那个本事。”

七月十五乃是中元节,地府开门,民间祭祖。燕王有命,这日午时三刻,于玄武门外菜市口行刑,将先从二品大员、内阁学士冯紫英及其二子当街腰斩。百姓哗然。冯紫英年轻有为,替燕王卖了这十来年的命,竟落得如此下场,真真可惜。

义忠亲王一系才死了多久?朝中官员少不得回想起当时惨状,家家关门闭户、人人栗栗自危。更有年岁大的,抓着白胡子闭起书房的门,同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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