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忽然一笑,道:“老财神如此大兜圈子,却原来是为立山做说客。【..】”
此时杏儿刚好奉上香茶,氤氲四散,鹏这一笑在容闳眼中便变得更难捉摸。
“闻立山家财豪富,不知其在中华银行账户几何?”
“私人账户却为隐私,是以老夫未曾计之,然林瑜有报,其于昨日将大笔银两存入北京分行,约有一百二十万两之巨。”
鹏冷哼了一声,道:“以立山之年俸加养廉银,缘何有如此巨款?”
“立山历任苏州织造,且承建西苑工程,或有贪腐之事,”毕竟是对鹏相知甚深,容闳一转念间便明了鹏之心结,“然放眼大清官场,可谓无一人不贪,即便是号称清官者,亦有冰敬及碳敬(注)……”
话至此,容闳略顿了一顿,看看鹏的脸色,又道:“即便是许景澄并袁昶,亦未必为至清之官。”
此言却有些锋芒了,然鹏知容闳确无私心,是以并未着恼,道:“然则泱泱大清,便无一清官否?”
“或有清官。”容闳接口便道:“刚毅与毓贤皆号称清官。”
乍闻此言倒似是回鹏问话,实则却更是锋芒毕露刚毅与毓贤皆以清官自居,然正因如此,是以二人行事皆有恃无恐,自以为是。当今之祸乱便有其二人推波助澜之因,是以鹏早有言,“刚毅、毓贤之过误国害民,更甚于贪腐之罪。”
“老财神无愧法学博士,”鹏又是一笑,道:“今番终见犀利言辞。”
容闳略一欠身,道:“非有意冒犯国师爷,然立山实为理财能手,也系光明磊落之人,实觉其人才难得。”
闻听此言,鹏心中却是一动毕竟鹏之麾下,虽可称人才济济,然理财好手却是却有些匮乏,各地分行因业务兴隆皆在伸手要人,保定学堂大有供不应求之感。此外便是光明磊落这四字评语却也非虚光绪帝被囚瀛台,诸人为免祸,纷纷与光绪帝撇清干系,唯独立山,特送屏风一面以为光绪帝遮挡寒风,慈禧闻言大怒,召立山讯之,立山慨然应承,并甘愿受罚。慈禧使太监掌嘴,立山却道由臣自来,自批面颊,盖因不愿受辱于阉人。此等行径,却也无愧是条汉子。
容闳察言观色,亦知鹏心动,便又道:“立山身为户部尚书,对大清财源知之甚深,亦可为用。昔日晏子有云,‘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所以然者何?水土异也。今民生长于齐不盗,入楚则盗,得无楚之水土使民善盗耶?’大清水浊是以尽皆贪腐,然国师麾下可谓至清,立山自浊水而入清泉,未必不能悔改也。”
鹏终于长出了一口气,笑道:“老财神口才更胜理财矣,便依老财神之言。”
北京城,中华银行分行,大堂。
十几名清军忽然涌入,为首的一个佐领摆出大喇喇的模样道:“掌柜的何在?”
林瑜不慌不忙地挺身而出,道:“在下林瑜,是为本行总办,却不知诸位意欲何为?”
那佐领上下打量了一下林瑜,仍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道:“奉命锁拿户部尚书立山,还请林总办相助。”
林瑜道:“原来诸位特来此公干,却不知需如何相助?”
那佐领道:“立山家人出首,该罪臣已入中华银行,还请总办即刻交人,以免伤了和气。”
林瑜一笑,道:“公事自当公办,然在下只是生意人,焉能行捕拿人犯之举?”
那佐领喝道:“莫要不识抬举,惹恼了大爷,可就不管这是何许人的买卖了,搜”
林瑜一伸手,道:“慢来,本行素有章程,闲杂人等均不得擅入后堂,此乃国师爷所定。”
那佐领一滞,虽是对国师爷颇为忌惮,然此刻若行退却如何下得台来?嘴边骂了一句,便即准备抬起枪口。
哪料手臂方动,便觉臂弯处一麻,随即便觉眼前一花,手上徒然一轻,便见自己之枪已到了另一人手中。
“林总办已言明国师爷之规,你这厮居然还敢冒犯,即刻面南而跪,自行掌嘴十下。”
那佐领如何肯跪,手一挥,正待发作,却见黑洞洞的枪口已然指到了自己的额头,而随行之军士还未反应过来。滴滴冷汗便自额角淌下。
“我数三下,若再不跪拜,大堂便当见红!一”
那佐领忙道:“小人知错,还望大人放过小人一马。”
云坤只作未闻,冷冰冰的声音自嘴边迸出:“二”
那佐领平素里欺压百姓惯了,焉见过如此场面,此时已由不得他腿不软,当下扑通跪倒,不待云坤再言,已是自己掌起嘴来。
十下已过,见云坤收回枪械,那佐领方敢停手,然却不敢起身,嚅嗫着道:“大人,可否将枪械还与小人,小人即刻率部离去,再不敢妄入一步。”
云坤手指用力,一阵眼花缭乱,枪支已拆成片片,道:“枪支可还,子弹却须留下,这便滚吧。”
见清军皆抱头鼠窜,林瑜道:“此类鹰犬一去,只怕犬王必来。”
云坤冷笑一声,道:“似此之辈,皆为乌合之众,便是千把人也休想妄入一步!”
端王府。
听了佐领添油加醋的一番哭诉,载漪不禁拍案而起:“当真是反了。”随即看看哪佐领的脓包样,不由得又是一阵厌恶,道:“一个小小店铺,你等数十人便奈何不得,要你等何用?”
那佐领哭诉道:“中华银行有警卫百余人,当众寡不敌。”
载漪却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