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由部议?”光绪帝提起朱笔却又轻轻放下,“若不先使太后闻之,终难行也。【网首发】”
盛宣怀见状,虽不明皇上之心思,却已猜到大半,然以自己之身份,实在无从出言,一时间,君臣二人彼此无言。
“国师爷驾到”随着内侍一声通传,光绪帝精神一振,恰待起身相迎,却见鹏早已踱入。
“闻皇上与盛大人谈兴正浓,却不知本国师此来可有打搅?”
光绪帝笑道:“国师所来却是刚好,朕正与盛爱卿议及银行一事,还须询国师之意。”说着,便递过盛宣怀之奏折。
鹏伸手接过,却不急于细看,而是故作喜色,道:“本国师亦为银行之事而来,却是与盛大人不谋而合了。”
盛宣怀忙道:“下官焉敢与国师爷并列,既是国师爷亦有此意,下官自当鞍前马后。”
鹏一笑,又自怀中取出文稿,递于光绪帝道:“此乃留美人士容闳之力作,还请皇上过目。”
本来听闻国师爷亦为银行而来,盛宣怀不禁心中一喜他虽地位不高,然身份却异,可称之为淮系之管家,是以也知晓国师爷之言力度纵然不及太后,然比之皇上只怕犹有过之。现下国师爷已表明态度,开办银行之事自是顺风顺水。
然忽又听闻国师爷口中吐出容闳二字,心下却又一忧如此说来自己尚有一个强劲之敌,只是不知国师爷究竟属意谁人。
心下正自忐忑间,却闻鹏又开了口:“向闻李中堂称赞阁下志在匡时,坚韧任事,才识敏瞻,堪资大用,今日见阁下之奏折,可谓名下无虚。”
虽是转述李鸿章之言,然自鹏口中说出,分量却又不同,盛宣怀忙道:“国师爷之赞,实在折杀下官了。”
此时光绪帝也将容闳之稿大致阅完,却与盛宣怀之奏折大同小异,不由道:“此人之意却也与盛爱卿所奏大致相符,不知国师意下如何?”
鹏正色道:“以本国师看来,此事势在必行,皇上不妨下发总理衙门,请一众军机同议。”
总理衙门。
“这两封奏折实则大同小异,诸位不妨直抒胸臆。”奕口中说诸位,实则目光却盯着翁同毕竟翁同署理户部,正是大清的财务总管。
翁同却也未令奕失望,毕竟其早已知晓鹏之意,有国师爷在后面撑腰,加之此事确实利国利民,是以道:“目下各国纷纷来华开设银行,中国若不自行举办,一任外人在华开设,擅我利权,亦非长策。再者,既然自办银行可代理国债、以足国用,能解政府筹款之难事,便当励之。”
此言可称泾渭分明,且甚是有理,一时间,附和者颇众,非止与翁同交厚之人,便是其视为政敌的李鸿章,也出言大赞,庆亲王奕也早得了鹏之言,得此良机,便道:“听闻诸公之言,此事确为利国利民之举,当无可疑。”
大部重臣皆已表态,庆亲王亦有称许之言,奕心中已是有底,然刚想说话,却见角落里尚有二人不言,竟是刚毅与荣禄!
此二人皆为太后身边之人,奕自是心知肚明,便道:“二位可有见教?”
刚毅虽号称清官,然实在对此一窍不通,是以看看荣禄,荣禄也知此事刚毅仅能摇旗呐喊,便开言道:“开办银行确为理财之要……”此言一出,熟知其性情的翁同便知其必有异议,果不其然,只闻其续道:“然尚有不妥之处。”
看看诸人皆凝神静听,荣禄指指盛宣怀的奏折,道:“譬如设立一节,盛大人之折议及上海设立总行,而京师却为分行,似有外重内轻之感,未免不合体制。”
荣禄虽是武职出身,却非莽夫,他也听闻容闳之奏折乃国师爷转递,是以不敢直接向容闳之折发难,便抓住盛宣怀之奏折,大加驳诘。
“其二,盈余之银若分为十成,朝廷理当独占五成,若铸币有其利润,亦当尽数报效;”
“其三,借与一公司或一商家之款项,不得过股本百分之十,且不得移作各项工业,亦不得收买各项房地产;”
“其四,银行存取款项超十万者,要随时上报朝廷。”
尽自有荒诞之嫌,却也头头是道。更何况,这数条名义上皆以为朝廷着想,是以更加难驳斥。
翁同道:“荣禄大人此言听来确为朝廷着想,然却有官方苛勒之嫌。须知国库艰难,银行之筹款多系民间,若以此为限,或有谣议。”
此言明明是说荣禄之指摘皆为外行。荣禄刚想反驳,却忽闻刚毅开了腔。
“在下虽不明银行之事务,然亦知银行乃盈利之所,若然亏损,却如之奈何?”
这话却是一语中的。设立银行,便为扭转财政之艰难,然若是再行亏损,朝廷之颜面何存?
然自古经营,便无必然之把握,纵然心中底,却也难言此举必会盈利,是以一时无人出言。
良久,方闻恭亲王奕之言:“若果诸公再无别议,可先行将所议定之事询问盛宣怀,看其如何答复。”
北京城,贤良寺。
听闻李鸿章将荣禄、刚毅所言一一列举,盛宣怀摇首叹息,道:“京都非股东集中之地,亦非外贸中心,若强设总行,官商势必隔膜。此外,若政府对银行过于苛勒,商股筹集颇难。且出入十万之数,几于无日无之。银主或存或欠,多有不愿使官场知者。若依荣大人此言,势必闻者疑沮。”
李鸿章当然清楚盛宣怀所言确为实情,然诸人皆知,荣禄与刚毅乃太后心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