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白的宣纸上,墨色由浅入深,将阴沉的天色勾勒的无比形象。
乌云下,一望无际的荷塘里,嫩绿的荷叶没有一片有所重复,或伸展开来,或被遮住了边缘,远处,还能瞧见被压弯了的叶子埋在了荷塘的水色里。
荷塘边,几只青蛙呆呆的凝望着天空,鼓起的两颊似乎在冲同伴说:快走啊,要下雨了。
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这幅画,杜夫子若是瞧见,定然要赞一声“好画”的,便是从二十一世纪穿来的陆樱瞧见,眼中也一定是掩饰不住的惊艳。
可惜了。
此刻,滴滴答答的鸟屎沾在画上,先不说意境被毁了个完全,只那丝丝缕缕飘起来的臭味,都让人无法直视。
裴明娴呆愣在桌前,看着自己的心血被糟蹋成了这幅模样,泫然若泣。
她自问,这是她会画以来最得意的一副作品,可如今,已被毁的面目全非,谁还能瞧得出这是一副山雨欲来荷塘雨色的画?
“哎呀,这画的是什么啊?大大小小的全是墨团,还有那下面一团团的绿色,不会是乌龟晒太阳吧?”
“快别看了,难闻死了,我们快离远点……”
耳边还有不断的奚落声,裴明娴气的攥紧了拳头,狐疑的目光在周遭众人身上来回打量了好几圈,却一点儿异常都瞧不出。
好一会儿,她面如死灰的坐了回去,可身子僵硬,却是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陆芸画了一幅小鸡啄米图,只论图的布局和意趣,倒也勉强算是完成功课了。
可此刻,鸟屎中夹杂着羽毛黏在画上,改个名字叫“鸡飞蛋打”似乎更贴切些。
陆芸很是泄气的接连叹了好几口气。
同裴明娴一样,她也将教室里的人都打量了一圈,论人缘,那些嫡女不搭理她,也犯不上害她,而那些庶女,往日里都是说的上话的,也没起过什么冲突,更加不会这般明目张胆的害自己了。
论时间,方才雀鸟们飞进教室的时候,女孩儿们尽数都跑了出去,只除了杜夫子。
这样一来,所有人都洗脱了嫌疑,总不能说,是杜夫子这样做吧?
眼看就要下课,到了交功课的时候了,陆芸拿帕子掩着唇鼻,一脸嫌弃的捻起宣纸一角,快速的丢在了桌旁的纸篓里。
随着宣纸缓缓落下,一缕臭味晃悠悠的飘到了鼻尖,陆芸皱了下鼻子,脑海里飞快的闪过了一个念头。
前次长姐去九公主府赴宴,当着九公主的面,一坨鸟屎从天而降落在了她头上。
与此刻相比,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嫌啊。
陆樱?
陆芸警觉的回头四处张望,可是,哪儿都看不见她。
再回过头,正对上杜夫子满含警示的目光,陆芸缩了缩脖子,迅速的铺开一张新的宣纸,提笔画了起来。
作画同作诗一般,是需要灵感,需要时间来细细研磨的,这最后剩下的时间还不到一刻钟,陆芸又能画出什么好东西来?
将方才的小鸡啄米图照搬了一遍,却全没了方才的意趣,呆板的像是一群木偶鸡在打瞌睡,连陆芸自己看了都有些不满意,更不用说是杜夫子了。
果然,交功课时,杜夫子便是一顿毫不留情的点评,这次的功课,陆芸得了个中下。
再有一个中下,年度考核时,她的绘画这门课,就不用考了。
陆芸耷拉着脸出了教室。
一回头,裴明娴依旧呆滞的坐在座位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那副被毁了的画。
杜夫子显然是没有同情心的那一类人。
坐在书案前等到下课的铃声响起,抬眼见裴明娴一点儿上前交功课的意思都没有,杜夫子直接提笔在裴明娴的名字后写了个“下”,将文案卷起出门走了。
眼角余光处注意到杜夫子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裴明娴身子一僵。
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明眼人都瞧得出,作为传业授道的夫子,杜夫子难道不该上前询问一番,然后让自己重新交一副作业,或者象征性的给自己个中或者中下,表示一番安抚?
他就这样走了?
本就蓄积在眼眶里的泪水,在这一刻决堤而下,裴明娴气的小脸通红,没一会儿,便连鼻子尖都红了。
“我知道是谁让咱们倒霉的。”
耳边响起了一声气鼓鼓的声音,裴明娴抬头去看,正对上陆芸怨怼的目光。
“是谁?”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裴明娴,哭是没有用的,所以,她及时的止住了哭泣。
“陆樱,她肯定是知道咱们毁了她的绣图,所以才来报复咱们的。”
陆芸本是猜测,可此刻越说却越觉得这就是事实,话语中,不自禁的带了几分肯定。
往日无仇今日却有冤,裴明娴左思右想,觉得唯有陆樱嫌疑最大。
“陆……樱……”
裴明娴气的咬牙切齿,只恨不得此刻陆樱在面前,让她啐她一口。
“可惜啊,陆樱以后要进宫伴读了,晌午的课咱们见不着面,下午的刺绣课又不好动手,倒是没办法扳回这一局了。”
陆芸泄气的叹着,眼角处注意着裴明娴的神情。
“哼,陆樱,我记着了……”
不屑的说着,裴明娴撇了撇嘴,“我告诉我二姐去,到时候等陆樱进了宫,有她好看的。”
虽心里讨厌极了裴明珠,可如今,只有她能为自己报仇雪恨,裴明娴也顾不得了,提起裙裾,疾步朝外去了。
身后,陆芸脸上洋溢起了一抹奸计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