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空出的道路尽头,停着秦皇日常乘坐的五马所拉敞篷御辇,嬴少苍独自坐在车中,目视前方阿拉耶识的车驾缓缓驶来,凤目中春意盎然,心情就和脸上的火云纹一样飘得高高的。不待九马御辇停稳,嬴少苍跳下马车大步迎过去,亲手把阿拉耶识扶下九马御辇,围观百姓欢声雷动。
嬴少苍号称“**宫中的魔星”,因着脸上巫王刺之故长期深居简出,百姓鲜少知道皇帝真貌,在等待天巫到来之时却大大方方地坐在车中任百姓观瞻。他遗传了蒙太后的出众相貌,俊美佻脱,脸上火云纹曾其威势和邪魅,兼集帝王和巫王于一身,令观者赞叹敬畏,人人跪下磕头不已。等到连皇帝也倾慕的天巫现身时,整个宣化城都停止了心跳,人人引颈踮足,屏气凝神,看得目眩神迷如痴如醉。倾国与倾城,便是如此场面。
“阿拉耶识,你让朕来城门相送,朕如今来了,你可满意?”嬴少苍瞧着眼前美人羞涩美态,想到一年前她尚且蒙着面纱跟自己玩猫捉老鼠游戏,不久却要做自己皇后,便觉天地都醉了。未做皇帝前,他认为自己的皇后应当是从德高望重的大臣之女中选出的才貌上佳者,也许雅好音律,或像刘邦的戚夫人会跳迷人的杨柳折腰舞,如果能有虞姬美貌又能充当知己是最好不过,做梦也想不到上天恩赐的远远超过他所祈求的,他感激上苍的安排。
“陛下劳师动众,平白给我树敌。”阿拉耶识对他兜头泼了冷水。她环视一周,发现除了郎卫,还有中尉下属的甲士队伍,信王嬴允直亦是一身戎装骑马在甲士阵营前领军。“信王也要去啊……还有南蛮的巫师!”津台的遭遇让阿拉耶识兀自心惊,如今讨厌看到南蛮巫师。
“别怕,津台之战后,朕已将南蛮巫武们的统辖权收回,除了朕,任何人都无权号令他们。朕派他们随行是为了对付萨满的邪术。信王的甲士队伍在使团最前领路,朕亲自调教的郎卫在中间护着你的车驾。”嬴少苍指点着出使的护送团队对阿拉耶识一一介绍,“别看没有上次去津台的人数多,只因上次是为防着两国交锋,必须人多打仗。这次主要对付萨满的暗杀,选出来的都是最精锐的武士,全部骑马护送,速度和战力均是上次的数倍。”
顺着他的指点看过去,最后落到孤单一人的钜子嬴归尘身上,他神态冰冷静穆,对嬴少苍和阿拉耶识看过来的眼光无动于衷,一身天青色长袍迎风鼓荡,显得此人飘逸高华,超凡脱俗。嬴少苍告诉阿拉耶识,此次使团的统领便是嬴归尘,因燕国是萨满发源地,巫皋余威尚存,为防萨满在大棘城中设置陷阱,他已于昨日将墨家细柳营的人马全数撒出,一部分赶到大棘城收集萨满和燕国朝廷情报,一部分人提前上路清理各种可能的陷阱与障碍,并同步发回行路消息,便于大部队跟进。此外,嬴归尘还通令执东长老下属营主赶到大棘城与使团汇合。阿拉耶识钦佩钜子思虑缜密,能对预发情况做推演和防范。
“嬴归尘办事,朕一向极为放心。你在路上有事便与他多商量,万勿任性逞强。”嬴少苍爱怜地捏了捏阿拉耶识鼻头,“你太顽皮,朕真是不放心,若非国事繁忙,真想亲自陪你去。”
嬴少苍大庭广众下做出这等亲昵举动,让阿拉耶识恼不得又推不开,心想醋坛子慈心怕又要找自己闹了。她生怕嬴少苍再有什么示爱举动,忙催着队伍出发好摆脱他。谁想嬴少苍紧紧携了她的小手,领着她登上自己的五马敞篷御辇,原来他竟是要将她送到去年他们两人车马相遇之处再分别。
马车行了约半个时辰,一路上嬴少苍不顾阿拉耶识抗拒,坚持揽着她的纤腰入怀,俨然帝后成双出游巡幸的排场。斜靠在君王宽阔的怀中,成熟男性散发出的气息莫名令少女慌乱。她拧着腰和头颈和嬴少苍的胸膛保持距离,却遭到他强势压迫,在别人看来两人的姿势更形亲热。
一股沁人心脾的薄荷柑橘味道钻入鼻孔,阿拉耶识不由自主翕动鼻翼。
“闻到了吗?”嬴少苍笑着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小扁壶道:“这是你送的鼻烟壶,朕每日批阅奏章必闻此物,提神醒脑,受用无穷。只是日日嗅着,味道比先前淡了许多。你从燕国回来还要给朕做一个。”
阿拉耶识红着脸说好。嬴少苍珍而重之将鼻烟壶收好,低头亲吻怀中人满头秀发和鬓角,绵绵低诉:“……宝贝儿,我舍不得放你,每次你跑了,我都心惊肉跳的……你不会又戏耍我来……”
“一定会回来的。”阿拉耶识苦着脸道。
好像是为了检验这话的真假,他捧着她的脸端详片刻,再次将其揽入怀中。
后来,阿拉耶识实在受不了嬴少苍浓烈且毫不掩饰的爱意,出言讥讽道:“去年你我相遇时,你与这车中所坐之人,也是如此亲热同游?”
嬴少苍笑容顿失,口气立马变得生厉起来:“你怎能将朕说得如此不堪!当日奈丽与朕确实同乘三马所拉车驾,与此车全然不同。再者,朕从未喜欢过奈丽,封后之前连一个手指头都不曾碰她,何曾同她有亲热之举!你故意说这些只贬低你自己!”
“哼,自欺欺人。你对她没意思,那又是谁来求我以国师之名为你们做媒婆?”阿拉耶识巴不得吵架把秦皇气跑,越发揪住他与奈丽的过去不放。
“朕那时身不由己!”嬴少苍眼神犀利,脸上闪过痛楚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