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清崖一直知道阿镜是不甘寂寞的,所以当他提出来他要去云游四方,当个散漫的游医时,他是没有什么惊讶的。令他意外的是阿莫,这个从小就非常安静的孩子,忽然对他说他要回老家种田,种田?有那么一瞬间,单清崖以为古代也有愚人节,而今天恰好就是这个倒霉催的日子。

“为什么……?”阿莫笑得一脸莫名其妙,“我要回老家种田很奇怪么?我家世代种田,就算……”他顿了顿,“落叶归根也是很正常的。”

单清崖忽然想起某次他们四个晒药材时阿莫不经意提起他是逃难逃到这里的,但逃的是什么难,他却不清楚。

“阿莫你家在哪里?我们一起吧!”阿镜倒是没有单清崖的那份多愁善感,听到这话,很高兴地自己击了下掌。

阿莫看他一眼,眼神有些奇怪,但他还是轻轻地点头,“好。”

“好吧,你们什么时候走?”见他们去意已决,单清崖也不再说什么废话,直接开口。

“等师父过完头七吧。”阿莫跟阿镜对视一眼,低声回答。

老大夫头七那天夜里,下了很大的雪,那棵他们最喜欢坐在下面闲聊的桃树上也覆盖了一层层厚重的白雪,在深沉的夜色里也泛着冷冷的光。

香烛纸币安静地燃烧着,还透着热气的饭菜被摆在桌子上,等待永远不会回来的人的享用。

单清崖窝在被窝里,眼睛又酸又涩,偏偏再没一滴泪掉下来,他只能紧紧闭着眼假装自己在熟睡,心里却像被什么堵着似的难受。

一路走好。

在四个人默默的祈祷中,纸币的火光彻底熄灭,徒留一盆死灰,还带些淡淡的温度。

老大夫去世的第八天,阿莫阿镜就不顾满天满地的大雪,拿着小小的包袱上路了,单清崖卫凛就站在药堂门口静静看着他们的身影在风雪里渐渐消失,直到彻底不见。

“我在。”卫凛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不愿看到他为别人怅然的样子,虽然他不会像年轻时那样爱吃醋,但占有欲却不减反增,只不过现在他学会了伪装。

单清崖张望了一下,发现四周没人后才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始作俑者,转身回了药堂,人走了,他们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单清崖对于老百姓的普通生活很适应,也乐在其中,虽然旁边有个烦人精,但这也不影响他乐呵呵地过日子,而且身边这人还是老乡,好吧,记性不好的老乡,他也就更肆无忌惮了,每天都能鼓捣出许多新鲜玩意儿,两个人的日子过得那叫丰富多彩,有滋有味儿。

这一过居然就是一辈子,虽然一开始还是有人诧异这两个好后生为什么都不愿意娶妻生子,还有不少热心的大妈奶奶试图给他们说亲,但时光的力量是巨大的,后来虽然还是有人困惑,但却没人再提给他们说亲,毕竟两个大叔还是有点儿糟蹋人家水葱似的姑娘的感觉。

阿莫阿镜却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再没回来,偶尔单清崖晒药材时会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们四个还是少年时的场景,他和卫凛悠悠闲闲、慵慵懒懒地躺着晒太阳,阿镜被阿莫逼着跟他一起整理阳光下显得格外古朴优雅的药材,四个人脸上的笑都是年轻而饱满的。但回忆终究只是回忆,回过神来,他不过叹息一声,依旧过自己的日子。

单清崖在发现自己第一根白头发时就有种预感,他一定会比卫凛先死去,虽然糊里糊涂跟这个人过了一辈子,但他还是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他看不懂的地方,但是他却从来没问过,不知道是因为不安还是其他的。但这个人是真爱他,单清崖想恐怕自己前后两辈子,再也没人能像卫凛这样爱自己了。

“想什么呢?”卫凛凑过来看着他,这么多年过去了,眼里还是能腻死人的深沉爱意。

“想你啊。”单清崖微笑,他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看着这人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容,语气温柔缱眷,“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卫凛似乎有所感,也静静地看着他。

“我爱你。”

这是卫凛这辈子听到的来自单清崖的第一句告白,却也是最后一句。当晚,单清崖离世。

从幻世镜里走出来的时候,单清崖整个人还都处于恍惚的状态,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对卫凛森森的不满,看着在自己出来不到一刻钟就跟出来的某人,单清崖眼神冷到了零度以下。

“清崖……”卫凛又露出了单清崖熟悉的那种神色,有点儿委屈的有点儿愧疚的,但更多的是柔软的包容。

就是这种表情,他在幻世镜里看了整整六十年。

单清崖静静看他一眼,转身出了洞府,天元子却不在了。

有些疑惑地四处看了看,单清崖又被自己的行为蠢到,现在他又不是那个普通人阿崖,还这么依赖眼睛……

等等。

那一刻,单清崖以为自己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本质。

无数美丽的光点飞舞在四周,翠绿的、赤红的、水蓝的、金色的等等等等汇成了这个瑰丽到不可思议的世界。

单清崖很没出息地被震撼到了,他来到这个世界一两百年,见过无数的奇观异景,但只有这一次,他有了种灵魂都在震颤的感觉,无比激动,却又无比亲切。

然后,他发现一直被他压在心底的某些东西都奇迹般地消失了。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测,单清崖彻底呆住了,他回过头,正好对上卫凛专注的目光。

这个人这次帮了他大忙,即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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