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半个月,冬雪消去,大启这年的第一场雨到了。

屋檐细雨,顾南坐在窗边看着殷承安,后者正垂眸练字,墨色的字铺在白色宣纸之上,颇有几分风骨。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殷承安停笔,唤了殷承修一起读书,听到自家兄长的呼唤,殷承修立刻皱了脸,看着顾南扮可怜。

顾南失笑:“多学些没坏处,去吧。”

皱着的脸顿时更哀怨了。

殿内安静异常,焦炉熏香袅袅,只能听得见翻书的声音。

顾南垂首摆弄棋子,偶尔抬头看看对面的人,殷承安肃容看书,时不时提笔批注。殷承修虽不喜读书,此时却也静下心来认真看着。

前者喜好策论,后者偏爱兵书。

性格可见一斑。

眼看着到了用膳时候,顾南站起来:“收了吧。”

殷承修欢呼一声起身离开桌子,殷承安跟在他身后走来,气质从容。

顾南抬手轻戳殷承修额头:“不好学。”

被自家小夫子说,殷承修有些不好意思,捂着额头撒娇:“好嘛好嘛,下次,我一定好好学。”

顾南看看眨眼睛的小皇子,再看看他身后的殷承安,微笑起来:“走吧。”

上午读书,下午习武。

无双谷弟子只修文不从武,顾南无所事事,坐在树下喝茶观望,好生惬意。

论文,殷承安毓秀聪慧,论武,则是殷承修更胜一筹。

顾南眯了眼睛看前方,年长些的少年目光沉静,手腕坚韧有力。年幼的幼童站在兄长身后,年纪虽还小,动作间却能看得出天赋。

大启景昭帝皇七子承修,五岁从武,十岁从军,十二岁破虏功勋无数,十三岁兄长登基,自请镇守云南,同年十月,率军十万破蛮夷,战死紫云关。

少年英姿勃发,金戈铁马。

死后尸身挺立,遥望京城。

顾南眼睛突然有些热,急忙将不该有的情绪敛去。

抬眸看天色已晚,顾南揉揉脸,招手唤他们过来,小皇子精神奕奕仰起头:“太傅,我怎么样?”

“极好。”顾南微笑:“若是策论也能有这般资质,我也无须为你发愁了。”

“文武皆修有皇兄就可以了。”殷承修笑着抱住自家兄长的胳膊:“对不对?哥哥。”

殷承安笑着捏捏他的脸颊,抬眼看顾南。年长自己四岁的少年微笑坐在树下,眼眸中尽是温润的光芒。

此时春光正好,少年颜色明媚,姿容美妙。

水墨丹青难以描绘。

殷承安有些愣神,回神后垂下眸子,便听到前方传来温润清朗的声音。

“青山不厌三杯酒,长日惟消一局棋,承安,过来坐。”

少年素手执了棋子笑,伸手拂去棋盘上的落花,神色淡然。

殷承安依言坐下,抬手落子。

棋盘上很快布上了黑白棋子,顾南垂眸看棋局,黑棋杀伐果断,气势决然,又不动声色为自己暗自铺下后路,心思缜密,像极了执棋之人的性格。

清风徐徐,岁月静谧。

旁边茶水煮开热气袅袅,黑白棋子在雾气中不断落下,顾南一直都是随意的模样,殷承安收敛了深色看着棋盘,面容透露出的气势已经隐隐可以看出七年后年轻帝王的模样。

再一子,势如破竹。

顾南抬头看殷承安,后者正低着头看棋盘,眉头微皱,眸色深不见底。

于深宫中沉浮的一千多个日夜,足以让张扬的少年变得心思深沉。

苦楚最是塑人。

只可惜,过犹不及。

顾南将手中棋子落下,殷承安敛了神色,再看棋盘,局势已然大变。

“心思缜密,步步为营,确实极好。”棋子一颗颗落下,生生将黑子逼至绝境:“可是你太心急了,承安。”

“就看这如今朝廷局势,大皇子已成气候,二皇子羽翼渐丰,三皇子眷宠愈盛,四皇子虽为逍遥不涉朝政,可其母荣贵妃却不是省油的灯。”顾南淡淡开口:“五殿下,此时你该做的不是以气势相拼,而是敛了锋芒,来日一击成杀,那才是真正的退路。”

殷承安怔怔听着。

最后一颗白子终于落下,棋局大成。

一败涂地。

殷承安看看已经全盘崩溃的黑子,想着一开始的棋局,眸色有些恍惚。

表面上看着白子并无任何章法,一直由他牵着,可仔细想来,杀阵一直藏在随意中,时候一到,只用一子便杀去了他所有的退路。

殷承安早知道顾南唤他下棋用意绝非单纯,却没想过后者会用如此直接的手段,告诉他在深宫之中应该怎么走。

想明白一切,殷承安抬头深深看顾南一眼,片刻后起身拱手:“多谢太傅。”

“无妨。”顾南眯起眼睛,理所当然受下,突然又笑开:“时辰也不早了,吃些东西沐浴后便去睡吧,承修也累了。”

殷承安转眸,这才看见殷承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梅树睡着了。

眼眸一暖,殷承安上前将幼弟抱起,小皇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嗯……结束了?哥哥你和太傅谁赢了?”

闻言,一向从容的少年神情难得窘迫。

顾南弯着眼睛笑起来,上前牵起少年的手:“走吧。”

背后梅花随风落,新绿半倚春风。

白日里还是朦胧细雨,夜里突然惊雷。

梅花被雨水打湿落在汉白玉石阶上,像极了那晚的蜿蜒鲜血。

殷承安于雷声中惊醒,背后已是湿冷一片。

三年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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