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淋漓满目,慧通侧了侧头,用结白的衣袖将挂在长睫上的无数嫣红拭去,本意是想看清楚面前的路,却发现那些翠绿新柳,苍山暮景在夕阳中显得愈发如梦似幻起来。
就在他完全爬出大雄宝殿的那一霎那,整个人突然像是突然从水中钻出一般,被一股奇怪的清流漫过身体和思绪,忍不住浑身一震,眨眼的功夫,便站在了庙堂的井沿上,而此刻的他,身无半分伤痛,手中正拎着一只油光锃亮的木桶。
“我怎么会在这里”慧通瞧着木桶,又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
“打水么?”自言自语罢,便将那水井的弯靶子大力摇起,打出一桶水来后倒入刚才的那个桶中。
一只白蛾不小心扑了过来,被那恢宏的水流冲到了水桶之内。
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
慧通眼见如此,急忙扔下手中的木桶,将那白蛾从水中捞出来,小心翼翼的捧在掌心,柔声道:“你怎的如此不小心”
一声轻叹逸出喉间,慧通掌心发力,一股微热的琉光瞬间将白蛾罩住。
本就奄奄一息的白蛾瞬间活跃了起来,扑腾两下翅膀,飞入高空中,离去了。
“飞吧,飞吧,越远越好”一丝微笑绽放在那过分俊秀的脸庞,慧通继续将水打满,便向着斋房行去。
整座寺庙空空荡荡的,似乎除了他便再也没有别人。
慧通烧好了水,做好了饭,便又回到了那完好无损的大雄宝殿内参禅打坐。
手无片缕竹简,胸中藏经万卷。
繁琐复杂的经文不断的从口中溢出,直至夜里黑了起来,方才罢了。
感觉指尖落上了什么东西,慧通额间‘卍’字佛印微微一亮,整个大殿内瞬间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原来是你这小家伙”瞧着正在指尖扑打着翅膀的白蛾,慧通满怀欣慰的笑了笑。
自此,这白蛾与慧通形影不离了起来。
他念经的时候,它便落在他的肩膀活着指尖,他打水烧饭,它便盘旋在翩跹的衣袂处,时而晚间,烛光耀耀,它总忍不住去扑飞,却总是被他小心而温柔的挡住。
每当这个时候,都会听道他那清朗的声音缓缓道:“我这寺庙又穷又破,买不起灯盏来遮,你莫要再扑了,若是不小心伤了性命,以后谁来陪我呢?”
以后谁来陪我呢?以后谁来陪我呢?
白蛾天长日久,受慧通的佛光照拂,洗透筋骨,开了灵智,那个时候,她便觉得这孤单的和尚着实有些可怜,若是真的失去了自己,他会不会很伤心?
从此以后,它再也没有去扑过火焰,只是老老实实的藏在他的袖子里,有时,缠绵在那已经旧了许久的衣襟上的破洞,忍不住想要快些化形,好用双手将他的衣服补一补。
十年光阴如白驹过隙,沧桑巨变,慧通与寺庙一样渐渐老去,他的脸上没有皱纹,只是那愈发紧锁的秀眉增添了几分悲凉的意味。
他开始不那么认真诵经了,甚至有的时候一睡好几日也不醒,它急的团团转,无奈的时候,便想用啃咬的方式将他唤醒。
直到有一日,它落在了那双粉嫩的唇瓣上。
它的唇贴着他的,感觉到那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时,初冬的寒冷似乎也变得那么微不足道起来。
一缕金色的阳气从慧通的口中溢出,不小心被飞蛾吸去,它开始周身发热起来,似乎像是在不断膨胀一般,难受呜咽了几声,便从他的唇上滚落,在冰冷的床榻上不断的翻身打滚。
片刻后,一阵白光闪烁,蛾子竟然变成了一个妙龄女子,一身彩衣霓裙,貌美清雅,眉目间暗藏聪慧之色,她摇摇晃晃的从床榻上爬起,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了许久,才发现,竟然化成了人形。
慧通醒来时,已经不知是何年何月,推开门,瞧见满地薄薄的一层雪,微微皱了皱眉。
漫长岁月的清冷和孤寂,总是令人不知要如何去面对,可真正熬过来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醉生梦死中最清醒的那么一瞬间。
身上只着了深衣,却并不觉得冷,有佛光护体,只要不是危险的邪魔侵袭,他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双眸微眯,瞭望远处的山河俊秀,银装素裹,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张绝美的女子的容貌,只是那本应该精致的五官却不知为何变得无比模糊,令他不断的想要仔细观瞧,却总如镜中花,水中月,雾中人一般。
“你终于醒来了”清甜的声音在他身后侧响起,慧通一愣,转过头去,见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彩衣少女,正端着热腾腾的饭食走过来。
“你是谁?”慧通有些迷糊,怎么自己的寺庙内什么时候竟多了一个女子。
“我叫灵音”少女巧笑嫣然的回道。
“灵音?你怎么会在这里?”慧通瞧着她手中端着的热腾腾的干粮,的确觉得腹内饥饿,便道“先端进屋中来吧,一会冷了该不好吃了”
灵音掩唇偷笑了下,晓得这和尚是最怕饿肚子的,便提着裙子款款迈入房内。
“你这次又睡了许久,我腌制了些咸菜,冬日里也没有什么可下饭食的,你讲究着吃些”灵音纤白如玉的五指将饭菜摆好,慧通站在她身后,佛眼一开,便瞧见了真身。
晓得不是良家女子就好,慧通也不客气,坐下后对着灵音道:“你也吃吧,吃饱了,我们下山”
灵音一听,有些暗自高兴,山中岁月清苦无比,这和尚若是能想的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