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奥听了梁思之的话,惊得差点将筷子丢在地上。
那官凭上的名字是布韩塘,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梁思之是怎么知道的?陈奥一时心乱如麻。
再看梁思之手里拿的信封,不正是自己那张官凭么?陈奥瞬间明白了,反了反了,自己的衙门里,居然出了二五仔!
那帮衙役都是些大老粗,看着就不像是认字的,那么只有可能是裴师孔了!
居然连官凭都给人送了过来,这个裴师孔当真是吃里扒外!哼哼,出来混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气!这种内奸,向来最遭人忌讳。陈奥在心里暗暗发誓,等我抓住由头,非整死他不可!
然而眼前这一关,可怎么过呢?
梁思之显然不像碧清寨群匪那么好骗。陈奥虽然不知道大宋律令,却也知道冒充朝廷命官,可不是个小罪名。
他心里正在天人交战,面上怔怔盯着梁思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梁思之本以为陈奥会出言辩解,谁知道陈奥一言不发,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梁思之还从来没有见过在自己面前这么气定神闲的人,这样的人,一定不简单!他连转了几个念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陈奥心里一团乱麻,听见梁思之发笑,反而镇定了下来。他暗想,反正自己就算假冒朝廷命官,跟这姓梁的也没什么关系啊,怕他做什么?
想到这里,陈奥微微一笑,问道:“梁公子何故发笑?”
梁思之以为自己猜测不错,心里便不敢小瞧陈奥。虽然还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知县,但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还是不宜冲动。若不是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心情激动,按照梁思之的性格,必然要先将这件事调查清楚,才肯说出来的。
梁思之哈哈一笑:“陈大人,方才梁某只是跟大人开了个玩笑!在这梁城里,梁某说话还有些分量。我看陈大人,正是梁城当之无愧的知县大人!来,干!”
开玩笑?真的假的?开个玩笑差点吓死老子,这姓梁的有精神分裂吧?陈奥在心里嘀咕。他对梁思之又有了全新的认识——这人脑子有问题,在心理学上,应该叫做人格障碍!
想不到梁府的当家人,居然是个心理疾病患者!陈奥不由得摇头叹息,看梁思之的目光居然充满了同情。
一顿饭吃得十分古怪。一个胸无城府,压根不知道自己面临着怎样的危险。一个城府深沉,以己度人,以为对方深不可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始终没能聊到一起。
眼看着酒菜阑珊,时间也大约九点多了,陈奥酒足饭饱,起身告辞。
梁思之也不挽留,拱手回礼。他与杜成把陈奥送下酒楼,冲黑暗处招了招手。一个汉子牵着一匹白马上前。
梁思之笑道:“听闻陈大人不慎失窃了坐骑,我府上还有几匹劣马,请陈大人笑纳!”
陈奥一愣,连这个他也知道!看来这个梁思之果然不是一般人,也可以说明裴师孔之人可恶到了什么地步!
陈奥收起了戏谑之心,就要开口拒绝。在他看来,吃一顿饭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收人家东西,那就是受贿了,性质立马严重起来了。想他这样的好同志,怎么能轻易就做错事呢?
再说,他也不会骑马。要送也得送些有用的东西啊!
然而当陈奥看到那白马,浑身没有一丝杂色,神俊非常,而且又驯服得十分听话,站在那里连动也不动。
他不由得心头欢喜,这白马正好与宣英的夜枭踏雪是一对儿,要是送给她,说不定她更加欢喜。到时候,趁小妮子意乱情迷,哼哼哼……
陈奥想到这里,哈哈大笑:“既然梁公子如此盛情,那我就收下了!多谢多谢!”说着牵马便走。
杜成愣了愣,心想,这位知县大人倒真是爽快。以前遇着的贪官污吏,好歹也会做做样子推拒一番。陈奥居然二话不说,就收下了一匹千里马,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
他看着梁思之如古井不波的表情,有些想不通,小声问道:“大公子,这人是真的知县么?”
梁思之缓缓摇了摇头。
杜成皱眉道:“他是假冒的?!好大的胆子!”
梁思之又摇了摇头,这下真把杜成搞糊涂了。梁思之叹了口气,轻笑一声:“现在连我也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真是假了。似真似假,非真非假。此人不可小瞧啊!”
杜成哼了一声:“我看他全无一点城府,更无礼数。一晚上只知道吃,纯粹一个饭桶!”
梁思之摇头道:“他这才是大智若愚啊!你看有几人,在我面前能面不改色的?甚至面对我的诘问,他依然能够泰然自若。单是这份气度,就已经很少人能及了!”
杜成脸色也跟着变了,缓缓道:“要不要……”
梁思之抬了抬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沉思片刻,道:“他既然收了我的马,说明还不会跟我翻脸。暂时不要动他……先让管平带两个人,试试他的武功深浅!”
被梁思之当做莫测高深的大人物的陈奥,此刻正优哉游哉地牵着马往回走。
他已经问明了路径。这里是城东,乃是富豪聚集的地方。而衙门在城北,顺着大路直走就行了。
夏日的夜晚,清风吹拂,十分惬意。而且难得的没有多少行人,平添了几分意境。在这个时候散步,正好消消食。
陈奥哼着小曲儿,缓缓前行,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自己也是独自在河边散步,引出了后面一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