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用那石磨将其身子碾成肉泥,这般阵仗,金卫尚且不查?”

“这……”姬沙闻声,惶恐起身,躬身告罪,“老夫训教不利,但求王爷责罚。”

五鹿老见状,这方弃了掌内三两果子,双掌对拍,轻声帮衬道:“兄长,恶徒夜间行凶,本就占了天时;金卫不熟位置,便又输了地利。且那异教行事,你我早已领教,怕是飞天遁地,不在话下。既已如此,你也莫怪了姬宗主去。”

姬沙一听,忙吞唾接应,“王爷,金卫想法设法,倒也自陈峙口内得了零星端绪。”

五鹿兄弟闻声,齐齐结眉,耳郭一抖,便听姬沙低声再道:“金卫略施小惩,那陈峙抵受不住,于昏厥之前,厉声吐露了一个字……”

“一个字?唯有一个字?你且说说,究竟何字?”五鹿老不耐,单掌往桌面轻拍个两回,急急催促道。

“钱……一个钱字。”

五鹿老轻咳一声,同五鹿浑对视一面;兄弟二人,俱是哑声失笑。

“姬宗主,这……也算得上线索?”

姬沙一吹长须,攒眉立应:“许是那陈峙身负货值营生,廿岁前为异教暗匿万金也未可知。异教重归,明里暗里皆需打点。若籍此线,必有所获。”

“本王倒想相助一臂。”五鹿老闻声,又再阴阳怪气,“然则,前后只问出一个字来,下步当往东西,姬宗主你倒是拿个主意?”

五鹿浑长吁口气,深感哭笑不得。“想他四海帮主,还真是衬得起‘钱眼子’这个诨号。”

稍顿,五鹿浑摇眉不住,细思一刻,方濡了濡唇,抬眉冷声,直冲姬沙令道:“暂先将四海帮同昆仑派之事压一压,现下,劳师父暗借异教之口,布濩江湖——先告诸派,钦山弟子伍金台,托大欢喜宫之名,履弑师灭祖之行,罪不容诛,已然授首;再警诸人,怀虎狼之心可矣,假本教之威不能!如有再犯,必灭满门,不留活口!”

姬沙得令,侧目扫一眼五鹿老。二人俱是心下一动,异口齐声。

“如此,岂非助长异教气焰?”

五鹿浑见身前二人撧耳挠腮之势,不由哼笑,缓声应道:“总好过中土江湖自相鱼肉,不思自奋。”

“既有人籍大欢喜宫之名害人,怎就不兴其被人籍大欢喜宫之名所害?”五鹿浑身子徐徐朝椅内一仰,阖目沉声,“若异教当真查知我等擅用其名,自行找上我等,反倒省了我四下查访之气力。”

五鹿老闻听此言,目珠一转,踌躇多时,终是难敌困惑,低声嘀咕道:“兄长……你怎知……陈峙同雪见羞之事,与栾栾有关?”

五鹿浑摇眉浅笑,半刻后,方启睑挑眉,柔柔应道:“你前脚回返玲珑京养病,我后脚便于葡山收了师父手书,密报雪陈二人丧祸。非是旁人,独独便是那日于流安茶楼所说的雪陈两人。时日上推算,不迟不早;人数上计量,不多不少。”

五鹿浑口唇稍开,深纳口气,定定瞧着五鹿老,轻声叹道:“事过凑巧必有异。”

此言一落,五鹿兄弟对视一面,膺内各怀心思,面上笑容,弥深弥艳。

一月后,钦山。

柳松烟携数名金卫重归派内。众弟子翘足引领,无不望风响应,欢天喜地,拥其为新任掌门。

柳松烟先出软语,告诸人过往已矣,断不深究,以此卸了诸人心防;后放豪言,称其必当同葡山乃至咸朋山庄通力互助,振兴钦山,效忠三经宗。

而那伍金台,本早为钦山弟子暴尸后山,随那兽禽啃食。后几经辗转,又为有心弟子寻回残尸,悬于山门,陈列示众,说是为着稍慰范一点亡灵,然则其之所欲,众人心通。

这日入夜,子时已过。

柳松烟枯坐榻上,直愣愣盯着身前一只铜盆。

静待半晌,柳松烟方缓自膺内掏出一张薄纸,浅扫一眼,立时就近火烛,引燃往盆内一丢。

“尘埃既定,胜负已分。”

柳松烟低眉,见那纸上所绘,非图非字,忆及那日趁伍金台洗浴之时,自己匆忙对临之窘态,柳松烟不由唇角微抬,两掌轻巧对拍几回,徐徐四顾,反觉冷落,笑声方起,却又径自抹泪揉眵,哑声哭嚎不住。

然则,此皆后话。


状态提示:72. 问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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